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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1篇

化学与现代生活论文 生活离不开化学,遍观周围,几乎每件事物都与化学有关。 化学是研究物质的性质、组成、结构、变化和应用的科学。自有人类以来就开始了对化学的探索,因为有了人类就有了对化学的需求。它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我国着名滑雪前辈杨石先生说:“农、轻、重、吃、穿、用,样样都离不开化学。”没有化学创造的物质文明,就没有人类的现代生活。 人是社会的人,社会是人的社会,因此可以从人与化学的关系去探讨化学对社会发展的重要性。 化学作为一门庞大的知识体系,能用来解决人类面临的问题,满足社的需要,对人类社会做出贡献。它的成就已成为社会文明的标志,深刻的影响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社会的发展离不开人类的发展,人类的发展离不开人的生存,而人的生存离不开化学。社会的一切发展,生命是基础。一切生命的起源离不开化学变化,一切生命的延续同样离不开化学变化。恩格斯说:“生命的起源必然是通过化学的途径实现的。”没有化学的变化,就没有地球上的生命,也就更不会有人类。是化学创造了人类,创造了美丽的地球。 就化学对人类的日常生活的影响来说,化学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首先,我们的衣、食、住、行无一不用到化学制品。 “民以食为天”,我们吃的粮食离不开化肥、农药这些化学制品。1909年哈伯发明的合成氨技术使世界粮食翻倍,如果没有他发明的这个化学技术,那么世界上就有一半的人得不到温饱,那么世界上就多了一半的人的生命面临危机了。加工制造色香味俱佳的食品就更离不开各种食品添加剂,如甜味剂、防腐剂、香料、味精、色素等等,多是用化学合成方法或化学分离方法制成的。 如果没有合成纤维的化学技术,那世界上大多数人就要挨冻了,因为有限的天然纤维根本就不够用。我国1995年的化学纤维产量为330万吨,其中90%是合成纤维。 何况纯棉纯毛等天然纤维也是棉花、羊毛经化学处理制成的。再有就是合成橡胶,少了合成橡胶,世界上60亿人口又有多少亿人要穿草鞋过冬啊?合成染料更使世界多了一道多彩缤纷的亮丽风景线。所谓“丰衣足食”,是生命得以延续的保证。没有了化学,就没了保证。 再看我们住的房子,石灰、水泥、钢筋,窗户上的铝合金、玻璃、塑料等材料,哪件不是化学制品?离得了铝合金的木制的窗户,也离不开化学制品油漆;就算不用玻璃吧,像一些贫穷人家用的尼龙布甚或用的报纸,不是化学制品又是什么?还有我们的日常生活用品,如牙刷、牙膏、香皂、化妆品、清洁用品等等无一不跟化学沾边,都是化学制剂。 出了门,我们踏在水泥铺成的街道上,看到的是钢筋水泥做的高楼大厦,用以代步的是各种塑料、橡胶、玻璃以及各种合金做的交通工具。这些交通工具还离不开汽油、柴油,各种汽油添加剂、防冻剂和各种油。如此种种,都是化学制品。现代人类根本无法离开人造化学品,我们每天24小时都被人造化学品所包围着。 其次,我们的健康长寿也与化学息息相关。体内某些化学元素平衡失调时,就会导致某些危害人类健康的疾病。1965年和1981年,我国在世界上首次合成了牛胰岛素和酵母丙氨酸转移核糖核酸。蛋白质和核糖的形成是无生命到有生命的转折点。自此我们人类对自身的了解有了新的突破,为我们人类对生命和健康

的研究打下了基础。正是有了合成各种抗生素和大量新药物的技术,人类才能控制传染病,才能缓解心脑血管病,使人类的寿命延长25年。人类的健康成长离不开各种营养品和药品。如果没有这些化学药品,世上不知有多少人要受病魔的折磨,不知有多少人会被病魔夺去生命。 生命体中支撑着生命的是无数的有机化合物,重要的有糖类、蛋白质、氨基酸、肽键、酶、核酸等。 糖是自然界存在的一大类具有生物功能的有机化合物。它主要是由绿色植物通过光合作用形成的。它由C、H、O所组成,化学式为Cn(H2O)n,又叫碳水化合物。糖类包括单糖、多糖、淀粉、糖原、纤维素。生物界对能量的需要和利用均离不开糖类。糖类物质的主要生物功能就是通过生物氧化而提供能量,以满足生命活动的能量需要。生物界对太阳能的利用归根到底始于植物的光合作用和CO2的固定,与这两种现象密切相关的都是糖类的合成。光合作用是自然界将光能转化变为化学能的主要途径。糖类不仅是生物体的能量来源,而且在生物体内发挥其它作用,它对各类生物体的结构也起着支持和保护的作用,有时还起到解毒的作用等。总之,糖类是生命体维持生命所不可或缺的。 蛋白质亦然。所有蛋白质都含C,N,O,H元素,大多含S或P,有的还含其它元素。蛋白质是氨基酸聚合物,水解时产生的单体叫氨基酸。蛋白质种类繁多,功能各异。它的广泛而多变的功能决定了它们在生理上的重要性。有的蛋白质起运输作用,有的起调节或防御作用。酶也是蛋白质,起催化作用,对生命体的新陈代谢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核酸是由核苷酸组成。核酸分为核糖核酸(RNA)和脱氧核糖核酸(DNA)两大类。DNA是生物遗传物质,它们都是控制遗传的关键,其中DNA的重组技术是遗传工程研究的主导技术。遗传工程的研究的发展将为人类解决面临的食品与营养、健康与环境、资源与能源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开辟新途径,也具有极大的经济发展潜力。如果采用DN重组及细胞融合等技术改造苏氨酸、色氨酸、赖氨酸等氨基酸的生产菌,氨基酸的含量就能提高几十倍,生产成本就大大降低。这些氨基酸产品广泛用于营养食品、助鲜及饲料添加剂等生,从而部分代替了粮食产品。如果生物固氮的遗传工程能培养出自行供氮的作物,使一切植物如小麦、水稻、玉米等都像豆科植物一样能自行固定分子态氮并转化成能被植物吸收的状态,能直接利用空气中的氮,不仅可以提高作物产量,增加作物的蛋白质含量,还能大大节省化肥,降低生产成本,减轻环境污染。 总之,现代生活与化学是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的。不管是生命本身作为一个过程,还是生命得以维持所必须依赖的外在物质条件,都离不开化学。没有生命还有化学,没有了化学就绝对不会再有生命存在。化学是生命存在的支柱,也是社会存在和发展的支柱和动力。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2篇

    化学与现代生活论文        生活离不开化学,遍观周围,几乎每件事物都与化学有关。  化学是研究物质的性质、组成、结构、变化和应用的科学。自有人类以来就开始了对化学的探索,因为有了人类就有了对化学的需求。它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我国着名滑雪前辈杨石先生说:“农、轻、重、吃、穿、用,样样都离不开化学。”没有化学创造的物质文明,就没有人类的现代生活。      人是社会的人,社会是人的社会,因此可以从人与化学的关系去探讨化学对社会发展的重要性。      化学作为一门庞大的知识体系,能用来解决人类面临的问题,满足社的需要,对人类社会做出贡献。它的成就已成为社会文明的标志,深刻的影响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社会的发展离不开人类的发展,人类的发展离不开人的生存,而人的生存离不开化学。社会的一切发展,生命是基础。一切生命的起源离不开化学变化,一切生命的延续同样离不开化学变化。恩格斯说:“生命的起源必然是通过化学的途径实现的。”没有化学的变化,就没有地球上的生命,也就更不会有人类。是化学创造了人类,创造了美丽的地球。      就化学对人类的日常生活的影响来说,化学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首先,我们的衣、食、住、行无一不用到化学制品。      “民以食为天”,我们吃的粮食离不开化肥、农药这些化学制品。1909年哈伯发明的合成氨技术使世界粮食翻倍,如果没有他发明的这个化学技术,那么世界上就有一半的人得不到温饱,那么世界上就多了一半的人的生命面临危机了。加工制造色香味俱佳的食品就更离不开各种食品添加剂,如甜味剂、防腐剂、香料、味精、色素等等,多是用化学合成方法或化学分离方法制成的。      如果没有合成纤维的化学技术,那世界上大多数人就要挨冻了,因为有限的天然纤维根本就不够用。我国1995年的化学纤维产量为330万吨,其中90%是合成纤维。 何况纯棉纯毛等天然纤维也是棉花、羊毛经化学处理制成的。再有就是合成橡胶,少了合成橡胶,世界上60亿人口又有多少亿人要穿草鞋过冬啊?合成染料更使世界多了一道多彩缤纷的亮丽风景线。所谓“丰衣足食”,是生命得以延续的保证。没有了化学,就没了保证。      再看我们住的房子,石灰、水泥、钢筋,窗户上的铝合金、玻璃、塑料等材料,哪件不是化学制品?离得了铝合金的木制的窗户,也离不开化学制品油漆;就算不用玻璃吧,像一些贫穷人家用的尼龙布甚或用的报纸,不是化学制品又是什么?还有我们的日常生活用品,如牙刷、牙膏、香皂、化妆品、清洁用品等等无一不跟化学沾边,都是化学制剂。      出了门,我们踏在水泥铺成的街道上,看到的是钢筋水泥做的高楼大厦,用以代步的是各种塑料、橡胶、玻璃以及各种合金做的交通工具。这些交通工具还离不开汽油、柴油,各种汽油添加剂、防冻剂和各种润滑油。如此种种,都是化学制品。现代人类根本无法离开人造化学品,我们每天24小时都被人造化学品所包围着。      其次,我们的健康长寿也与化学息息相关。体内某些化学元素平衡失调时,就会导致某些危害人类健康的疾病。1965年和1981年,我国在世界上首次合成了牛胰岛素和酵母丙氨酸转移核糖核酸。蛋白质和核糖的形成是无生命到有生命的转折点。自此我们人类对自身的了解有了新的突破,为我们人类对生命和健康

    的研究打下了基础。正是有了合成各种抗生素和大量新药物的技术,人类才能控制传染病,才能缓解心脑血管病,使人类的寿命延长25年。人类的健康成长离不开各种营养品和药品。如果没有这些化学药品,世上不知有多少人要受病魔的折磨,不知有多少人会被病魔夺去生命。       生命体中支撑着生命的是无数的有机化合物,重要的有糖类、蛋白质、氨基酸、肽键、酶、核酸等。      糖是自然界存在的一大类具有生物功能的有机化合物。它主要是由绿色植物通过光合作用形成的。它由C、H、O所组成,化学式为Cn(H2O)n,又叫碳水化合物。糖类包括单糖、多糖、淀粉、糖原、纤维素。生物界对能量的需要和利用均离不开糖类。糖类物质的主要生物功能就是通过生物氧化而提供能量,以满足生命活动的能量需要。生物界对太阳能的利用归根到底始于植物的光合作用和CO2的固定,与这两种现象密切相关的都是糖类的合成。光合作用是自然界将光能转化变为化学能的主要途径。糖类不仅是生物体的能量来源,而且在生物体内发挥其它作用,它对各类生物体的结构也起着支持和保护的作用,有时还起到解毒的作用等。总之,糖类是生命体维持生命所不可或缺的。       蛋白质亦然。所有蛋白质都含C,N,O,H元素,大多含S或P,有的还含其它元素。蛋白质是氨基酸聚合物,水解时产生的单体叫氨基酸。蛋白质种类繁多,功能各异。它的广泛而多变的功能决定了它们在生理上的重要性。有的蛋白质起运输作用,有的起调节或防御作用。酶也是蛋白质,起催化作用,对生命体的新陈代谢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核酸是由核苷酸组成。核酸分为核糖核酸(RNA)和脱氧核糖核酸(DNA)两大类。DNA是生物遗传物质,它们都是控制遗传的关键,其中DNA的重组技术是遗传工程研究的主导技术。遗传工程的研究的发展将为人类解决面临的食品与营养、健康与环境、资源与能源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开辟新途径,也具有极大的经济发展潜力。如果采用DN重组及细胞融合等技术改造苏氨酸、色氨酸、赖氨酸等氨基酸的生产菌,氨基酸的含量就能提高几十倍,生产成本就大大降低。这些氨基酸产品广泛用于营养食品、助鲜及饲料添加剂等生,从而部分代替了粮食产品。如果生物固氮的遗传工程能培养出自行供氮的作物,使一切植物如小麦、水稻、玉米等都像豆科植物一样能自行固定分子态氮并转化成能被植物吸收的状态,能直接利用空气中的氮,不仅可以提高作物产量,增加作物的蛋白质含量,还能大大节省化肥,降低生产成本,减轻环境污染。      总之,现代生活与化学是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的。不管是生命本身作为一个过程,还是生命得以维持所必须依赖的外在物质条件,都离不开化学。没有生命还有化学,没有了化学就绝对不会再有生命存在。化学是生命存在的支柱,也是社会存在和发展的支柱和动力。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3篇

一、对人体吸入的空气和呼出的气体的探究

在进行这个探究活动时,常有师生认为教材图1-19所示用哈气的方法来验证呼出的气体中含有较多水蒸气有科学性问题。有的来信认为“哈气后玻璃片上有小水珠,更大程度上只因为温差大,而不是呼出的气体中含水多”,“从嘴里出来的气体由于温度比外界高,所以遇到较冷的玻璃后水蒸气发生液化,产生水雾,而空气与玻璃温度相同,其中的水蒸气不会液化,因此没有水雾”,等等。对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在理解上存在一些偏差。该现象可以用“露点”,即“饱和温度”的概念进行解释。在恒压下多组分气体混合物冷却到开始冷凝时,出现第一个微小液滴时的温度,称为该气体混合物在该压力下的露点,即饱和温度。[2]由于空气中水的饱和蒸气压随温度升高而增加,因此对于空气,在气压一定时,露点温度的高低只与空气中的水蒸气含量有关,水蒸气含量越多,露点越高。[3]反之亦然,因此可以用冷却具有明亮抛光表面的容器,并测量此抛光表面因凝结水蒸气而呈雾状时的温度(即露点)来测定空气的湿度。[4]教材图1-19中的学生对着干燥的玻璃片哈气,玻璃片上出现水雾,表明人呼出气体的露点高于室温,而另一片放置在空气中的玻璃片上未出现水雾,表明空气的露点低于室温,更低于人呼出的气体的露点。因此人呼出的气体中水的含量高于人吸入的空气中水的含量。上述解释涉及了过多的概念,初中学生显然难以理解。而以上来信中的一些观点可归结为“人呼出的气体温度比体外空气的高,所以即使二者的水蒸气含量相同,人呼出的气体遇冷也更容易产生冷凝水”。对此我们可以设计以下过程来说明问题:将一定量的常温气体加热至人体体温,这个过程没有水的参与,则气体中水的含量不会发生改变;再将该气体冷却至室温,这是上述加热过程的逆过程,显然也不会有冷凝水产生。因此,如果气体在冷却后产生了冷凝水,那么该高温气体中水的含量,一定要大于常温时相同质量的气体中水的含量。

二、测定空气中氧气含量的实验

实验2-1“测定空气里氧气的含量”是仿照拉瓦锡研究空气成分实验的原理进行的一个半定量原理性实验。图2-3展示了该实验所使用的仪器装置。由于实际操作中可能难以得到进入瓶中水的体积占总体积1/5的精确结果,因此在一些课堂上常会看到围绕这个1/5展开的误差分析。例如,水的体积小于1/5,可能是:(1)红磷的量不足或没有充分燃烧;(2)没有冷却到室温就打开止水夹;(3)装置气密性不好。大于1/5,则可能是:(1)止水夹没有夹紧或者没有用夹子;(2)塞瓶塞的动作过慢。这些分析具有相当的思维深度,对于竞赛备考也许是适用的。但在新课的教学中,学生初学化学,知识储备有限,类似的误差分析容易冲淡教学主题,影响大多数学生的学习兴致。因此除非学生接受程度合适,否则初次讲授时建议不涉及误差分析,可留待复结时适当提高。同时,目前对该实验的很多改进,主要着眼于提高测量精度,保证进入瓶内水的体积是1/5。作为初中阶段的演示实验,应在明确教学目的的基础上突出原理,淡化细节,最好使用标准化通用仪器,使装置简单明了,避免仪器过于复杂,分散学生注意力,偏离教学主题。

三、硫在氧气中的燃烧

教材中的图2-11显示了硫在氧气中燃烧使用的仪器和部分实验现象。一些实验改进为消除产物SO2的污染,将装置设计得较为复杂。我们在操作中,在集气瓶中预先盛入少量氢氧化钠溶液,适当减少硫粉用量,并及时熄灭火焰,就能够避免产生明显的空气污染。过于复杂的装置改进违背了演示实验的简明性原则,会增加学生的理解负担,影响教学效率。同时,强调实验安全和环保也不应绝对化,宜转变思路,通过多种方式灵活进行。[5]例如,结合教师的上述操作设计简单习题,让学生讨论这样做的目的,既拓展了化学知识,又向其渗透了绿色化学思想;同时,让学生通过该实验闻到极少量SO2的味道,对健康并不会产生影响,反而有利于提高其环保和自我保护意识。

四、原子结构模型与核外电子运动状态

有读者来信反映,图3-9“原子的体积很小”中地球、乒乓球和原子的大小比例严重失真,需要按比例画准确,否则会给学生甚至教师带来误导。地球直径约为1.3×107m,乒乓球直径为4.0×10-2m,原子直径在10-10m数量级,故地球直径约为乒乓球直径的108倍,乒乓球直径也约为原子直径的108倍。这便是教材中“如果将一个原子跟一个乒乓球相比,就相当于将一个乒乓球跟地球相比”这个说法的由来。图3-9考虑到印刷上清晰度的要求,其中的地球、乒乓球和原子都是卡通图片,仅起示意作用,显然没有严格按照实际的尺寸比例绘制。新课标在“微粒构成物质”的情景素材中,将实验版课标“原子结构的发现”改为“原子结构模型”,降低了课标要求。因为原子结构的发现过程涉及原子的汤姆生模型、卢瑟福模型、玻尔模型等内容。要理解α粒子散射实验,涉及动量守恒定律、库仑定律等内容,对学生的物理基础要求甚高。初中学生在刚接触原子、电子、原子核等概念时很难理解这些内容。向初中学生描述原子结构模型和核外电子的运动状态,对教师和教材都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课题。原实验教科书中的描述是“核外电子的运动有自己的特点,它不像行星绕太阳旋转有固定的轨道,但却有经常出现的区域”,相对比较准确,接近量子力学对核外电子运动状态的描述,然而学生根据常识很难去想象。为了描述核外电子的运动状态,揭示其与元素性质的关系,教材引入离核远近、能量高低来说明核外电子的分层排布。教材图3-10的核外电子分层排布示意图,相当于给出了一个并不十分精确、但比较形象化、直观的原子结构模型,便于学生理解。在本课题的“原子核外电子的排布”标题下,教材不可能继续深入,更不是要与高中内容接

轨,教学中只要求能够让学生初步了解电子分层排布的原因,并认识到最外层电子的数目与金属、非金属和稀有气体元素化学性质之间的大致关系。原实验教科书仅给出6种元素的原子结构示意图,不易说明规律,新教材在图3-12给出了1-18号元素的原子结构示意图,有利于学生自行寻找核外电子的排布规律,引导其分析和认识典型元素核外电子(最外层电子数目)的变化特点。并配合教材的相关叙述,理解最外层电子的数目与元素化学性质之间的关系。这样能使学生意识到认识原子的结构是认识物质性质、结构和变化规律的基础,从而体会到结构决定性质的化学思想。 五、电解水实验

教材图4-25的“电解水实验”使用了霍夫曼水电解器。在教材培训工作中,有学校反映使用电解器进行实验时效果不很理想:电解过程中溶液会显淡黄色,得到的氧气量相对较少。原因可能在于目前的一些水电解器为降低成本,没有使用Pt电极,而采用不锈钢或锰钢等代替。由于电极中存在Fe、Cr、Mn等活泼元素,电解时易被氧化,导致溶液变色。同时也消耗了电量和新生成的部分氧气,使收集到的氧气量减少,致使实验结果很难达到氢气和氧气2:1的体积比。

六、质量守恒定律的验证实验

图5-2显示的“红磷燃烧前后质量的测定”在原实验教科书中使用白磷,实验效果明显。但白磷作为危险品,受公安部门严格管控,目前很多学校难以获得。同时也出于安全和环保方面考虑,新教材改用了红磷。有教师反映实验时红磷难以引燃。由于红热的玻璃管的温度远高于红磷的着火点200℃,不能引发燃烧的主要原因是所用红磷不够干燥。实验室久置的红磷试剂瓶中,常有一层“水”在红磷固体上方。这实际是红磷在存放时产生的氧化物吸水后形成的磷酸、亚磷酸等的混合溶液。湿润的红磷在使用前应先用水洗净,然后过滤或抽滤,经干燥后才能使用。图5-3“铁钉与硫酸铜溶液反应前后质量的测定”将实验容器由烧杯改为带橡胶塞的锥形瓶,主要是出于操作严谨性而进行的改进。这样也将该探究活动中的两个实验装置都设计成封闭体系,构建出典型、简化的模型,排除了其他因素的干扰。而接下来图5-5、图5-6显示的盐酸与碳酸钠反应及镁条燃烧两个实验,都是在开放体系中进行的化学反应,也是非典型、非模型化的体系,更接近实际情况下发生的大多数化学反应。第一个由于气体逸出造成体系的质量减小,第二个则可能由于镁条氧化而增重或产物在空气中飞散而减重,称量结果并不确定。因此教材在这里新增了两个“想一想”栏目,引导学生在实验前预先思考,带着问题来观察实验,最后再结合“讨论”栏目对实验结果做出解释。通过对具体问题的分析,深化学生对质量守恒定律的认识。

七、C60、碳纳米管和单层石墨片(石墨烯)的结构

图6-4、图6-5和图6-6分别显示了C60、碳纳米管和单层石墨片(石墨烯)的结构。教材中的文字和插图有可能让学生误认为三者的实际外观就呈足球状、管状和片状。在教学时要注意引导学生区分物质的宏观聚集状态与微观结构之间的区别,指出足球状、管状和片状只是物质分子的微观结构,用肉眼无法直接观察到。并可结合图片或实物展示,让学生了解到这3种物质在宏观上都是黑色粉末状的固体。

八、酸与金属氧化物反应

新教材下册的探究活动“酸的化学性质”在进行酸与金属氧化物的反应时,使用了生锈的铁钉。取材于身边的常见物质,能够联系生产生活实际,同时也是为了保证有较好的实验效果。因为普通试剂Fe2O3实际上不易溶于冷的稀盐酸,与浓盐酸加热较长时间才有明显反应。而铁锈是含Fe2O3的复杂混合物,质地疏松,较易与稀酸反应。[6]类似的情况还有Al2O3,自然界中的刚玉为α-Al2O3,不溶于酸或碱,而Al(OH)3脱水得到的γ-Al2O3能溶于酸和碱,是典型的两性氧化物。该探究活动除了用生锈的铁钉外,也可使用氧化铜,它较易与稀盐酸反应,实验效果比较明显。但要注意氧化铜的用量要少,而且盐酸要稀一些,否则得到的溶液呈绿色,对初中学生而言不易从形成混合物的角度来进行解释。

九、粗盐中的难溶性杂质的去除

新教材下册的“实验活动8:粗盐中难溶性杂质的去除”是根据新课标要求新增的实验,对溶解、过滤、蒸发结晶等基本实验操作进行训练,同时又对溶液的知识进行了复习。该实验本身是一个定性的操作性实验,但教材在实验操作中安排了3次称量——称粗盐,称剩下的粗盐,称提纯后的精盐。其目的是复习溶液的相关知识,并同时利用计算得出的精盐产率让学生进行实验结果的比较,通过分析损失来源,让学生在实验和生产中树立定量和经济的观念。在近几年的教材培训工作中,有不少教师对教材中的药品用量和实验操作的科学性提出了一些疑问,例如:(1)为什么使用10ml水和5g粗盐?在这里粗盐用量如果太多,不仅浪费药品,更延长了溶解、过滤、蒸发等操作的时间,该实验步骤较多,药品用量过大会影响学生实验进度;如粗盐用量太少,如1g,溶解后剩余的粗盐和最后得到的精盐量很少,测量误差也较大。同时教材为了简化计算,在数字上尽量取整。(2)在第一步溶解的操作中为什么要“一直加到粗盐不再溶解为止”?这样是为了形成饱和溶液,以便接下来粗略估算食盐的溶解度;同时由于粗盐中的杂质量并不是很多,提高盐水浓度可增加滤出杂质的量,便于观察,使学生对难溶性杂质的去除产生直观认识。(3)为什么不能先加粗盐,再逐渐加水?这是因为溶液中有固体物质存在时,难以辨别食盐能否继续溶解,导致无法判断溶液是否饱和。(4)为什么该实验名称不叫精盐的制备?教材中实验的最后一步操作是“利用蒸发皿的余热使滤液蒸干”,因此粗盐中的可溶性杂质并不能借此除去,所谓“精盐”只是一个习惯性称呼,将该实验称作“粗盐中难溶性杂质的去除”也较为准确。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4篇

一、信息时代文学理论课面临的文化现实

随着电子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新媒体开始独霸天下,它不仅改变着世界的样貌,也改变着现有的文化形态。尤其是图像文化的出现,使传统的纸质文字文化形态遭遇了空前的危机。自古希腊以来,语言是最重要的理性范畴,认为“感受主要是推论性的,它使言词优于意象、意义优于非意义、理性优于非理性。但后现代主义的出现却从根本上颠覆了语言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后现代主义认为感受是图像性的,视觉感受优于刻板的语词感受性,图像优于概念,感觉优于意义”。在后现代主义学者看来,感官和经验优于抽象物和概念,反对那种以文本与话语为中心的文本主义看法,“感觉美学”是优于“解释美学”的。后现代主义对图像和视觉的推崇直接改写了现代主义美学,在这之前,由于艺术与生活的分离,人们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满足可以在艺术中寻找到寄托,反映大众日常生活的文化是被排除在美学视野之外的。而后现代主义解构了现代主义精英权力话语所设定的界限和秩序,重新将艺术与生活结合在一起,发现了另外一种艺术类型:大众文化,认为大众文化是虚假的艺术体制的扬弃形式,艺术家们利用各种媒介手段,将美学元素融入到大众文化创作中,创造出一种超越了先前文学样式诗、小说等局限的多元性的新感受艺术形式,它模糊了艺术与日常生活的界限。文化的转型和扩张,使文学观念发生了改变,由旧有的文学是意识形态、认识教化转变为文学是日常消费、消闲娱乐等。

二、信息时代电子媒介对文学理论课的意义

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就是不断地使不可掌握的东西变成可以掌握的东西的过程。为了使“不在场”的“在场”,人类发明了语言文字,用语言文字来记载、保存、呈现人类文明。随着电子信息技术的出现,人类把握世界的方式开始由抽象性的语言文字向直观的图像化发展,图像认知成为一种必然。福柯曾经指出,人类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一个重要的表现就是从“黑暗”“封闭”“保守”“隐蔽”,向“照亮”“透明”“启蒙”“去蔽”的追求。在某种程度上,语言文字对文学意义是一种遮蔽,而图像却是一种敞开,以可视、直观、形象的方式呈现语言文字抽象的内涵,满足了人们在快节奏的社会生活中,不费解地享受艺术的审美心理和消费心理。消解了往日高高在上的高雅文化的权威性,使得精英文化在图像的阐释下变得通俗易懂。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电子媒介的介入使得深奥艰涩的文学理论课变得通俗易懂成为了可能。

(一)文学理论的图像化成为了可能知识的传授是教学活动的重要环节。文学理论作为语言艺术的文学的规律的理论总结,因其语言的内指性和抽象性、分析性导致了课程自身的晦涩难懂。再加上当代大学生是在图像、传媒时代成长起来的,他们习惯于可视、直观的阅读接受方式,对于蕴含丰富、复杂的语言文字的阅读方式有着抵触的畏难心理,在抽象思维与具象思维的转化过程中存在着困难,从而丧失了学习文学理论的热情和兴趣,造成了教与学的困难。因此,如何根据文学理论的专业特性和接受主体学生的实际情况,改变、调整教学方式,是新媒体时代每一位文学理论教师必须思考、面对的课题。多媒体技术的出现,为改变文学理论教学窘境提供了途径。在电子信息时代,文学理论知识的传授、表达,不再局限于传统的语言文字,而是可以综合运用多种多媒体技术,使抽象的文学理论内容能以声音、图像单一的或者两者与文字相互结合的方式呈现。这样文学理论的内容就不再单纯地存在于纯粹的语言文字中,而是溢出了传统语言的范围,存在于图像文本中了。这就大大增强了文学理论的形象性、生动性,有利于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图像、声音在阐释本该属于文字表达的内涵时,也要常常运用文学创作的艺术手法,因此所彰显的审美体验并不亚于文字文学作品所能激起的审美冲动,比如相较于小说,作为影视剧的《红楼梦》,那种繁冗复杂的空间叙事、复杂交错的人物关系、具有古典文化韵味的语言描写,都在形象、生动的画面中以直观的方式坦陈出来,就连文字中的隐喻事件也可以通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段背景音乐,甚至一个镜头得以展现。人们在轻松娱乐中就可以饶有兴致地认识、了解、掌握《红楼梦》(大学生不是学者、研究者)。这是传统语言文字教学所无法比拟的。图像的形象化特征还有利于教师将抽象的理论意识通过图像以物化的形式呈现出来。语言是一种静的载体,借助图像平台却可以把自己鲜活地表现出来,文学通过图像可以把语言文字变成直观形象、把想象的描写变成可视的画面、把抽象的理论内容变成通俗可感的画面、声音。文学意义的阐释不再是语言的专利,“图片”也可以叙说理论。文学理论的图像化使得理论具有了语言文字叙述所无法比拟的形象性和真实性,增强了历史的“在场性”。比如鲁迅小说《祝福》中有关祭祀场面的描写,影视画面所展示的不仅仅是民间风俗,我们还看到了当时中国的历史现实和鲁迅先生哀叹的国民性:封建礼教的迂腐性和毒害性,以及下层人民的麻木、愚昧。图像巧妙地把理性的精英文化和一定的娱乐化元素对接起来,使得精英文化离开书斋开始走向大众。现代传媒成为大众解读经典的有效途径。

电子媒介在改变着人们生活方式的同时,也在改变着人们的阅读接受方式。当今的大学生,通过图像与网络接受信息的方式远远超过对传统纸质文本的阅读,在我们短时间内很难改变大众传媒时代人们的阅读习惯和审美趣味时,目前最具有可操作性的做法是,在守护和建设人类精神家园的同时,针对大学生的现状,尽可能地多利用电子媒介,运用图像文本的特点来增强文学理论课的趣味性、生动性,使学生在乐学中尽可能多地学习文学理论知识。多媒体技术在教学实践中的运用,可以避免教学的平铺直叙,能够立体、直观、多层次地展示教学内容。而且运用多媒体教学,还可以把学生带入到文学艺术的情景中,在身临其境的审美体验中完成知识的掌握。大大地促进了教学任务的有效完成。每一时代有每一时代的认知方式,随着时代的发展,图像认知已成为人们了解世界、掌握文化的重要方式。它不仅从技术层面重新塑造了人类感知世界的方式,还从审美层面和心理层面渗透到人的心灵,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着、影响着人们认知方式和接受心理。在这样的时代语境下,文学理论教师需要在对知识的表述阐释过程中,结合专业特性和学生的实际阅读习惯,搭建起图像文化与文学理论沟通的桥梁,使晦涩的理论知识通过多媒体手段变得图文并茂、生动有趣。多媒体技术实现了语言文本与图像文本在某种程度上的共生与互读,在很大程度上迎合了现代人的接受方式和审美趣味。

(二)文学理论的日常生活化成为可能文学理论知识理论性很强,又囊括了古今中外文论和文学史、文学批评的知识,冗繁而庞杂。对刚刚入学、专业知识储备较薄弱的大一新生来说,就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教师在讲授时,要考虑如何运用一定的教学手段,把学生难以理解的抽象知识转化为和学生的知识背景、生活经验和兴趣、爱好相联系的具象知识。让高深的理论日常化、生活化。电子媒介的崛起使文学理论的日常生活化成为了可能。影视、因特网、手机等占据了大众的日常生活,成为了人们生活的必需品的同时也从各个方面规定和制约了我们,决定了我们的认知边界,甚至阻隔了人与客观世界的鲜活联系而使人生活在“虚拟环境”里。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中,阅读行为已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具有深度的经典文本遭遇前所未有的冷遇,而迎合感官愉悦的图像阅读却大受欢迎,网络、广播、报刊等成为各种消费文化传播的有效途径。当代大学生是伴随着影视、网络成长起来的,他们对文学的感受、体验和认识更多的是来自影视、网络、手机,而非文学文本的阅读。因此,教师的授课就不能一味地固守书本知识,在文学作品和文学史里打转。其实,文学理论知识的阐释并非只能由深奥的理论和固化的文学作品来完成,生活中很多的文艺现象都可以阐释文学理论,比如广告、电视文化节目,甚至茶吧、广场都晃动着“文学性”的影子。

尤其自90年代以来大众文化的兴起,人们对文学、文学的特点以及文学的作用、发展、演变趋势等认识发生了重大变化。人们通常对文学艺术的深度、意义不再关注,更愿意接受的是艺术的游戏化、休闲化、享乐化,连传统的沉思默想式的文学阅读也正让位于电子传媒所带来的超感官的视听享受。因此,文学理论教学要面对这种变化了的文化现实,充分利用多媒体技术,把大众文化的图像化、娱乐化引进到课堂中,在保持文学理论知识科学性的同时,利用影视、广告、网络文化等来淡化文学理论的理论色彩,在引领学生进行感性审美体验的同时,逐渐引导学生向理论高度迈进,在学生消除畏难情绪、产生兴趣的基础上可逐步加大、加强理论深度和理论高度的学习,在循序渐进中完成文学理论知识的学习。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5篇

后现代消费时代的文化特征

消费社会是生活同质化与多元化并存的社会,也是信息社会和高科技社会。消费主体的感官享受取代了理性反思,后现代文化消费体现为人们的追求和社会理想行为标准不再是工作或劳动本身,而是以消费为衡量尺度的生活方式。物质极大丰富的同时,思想却愈加平面化和浅薄。首先,文化的商品化和人的异化。后现代消费社会将文化商品化和市场化,文化不再依据其内在的精神价值为读者所欣赏,而成为可供消费的商品,文化已同其他商品一样,成为具有可销售性和可展示性的众多商品的一类。正如杰姆逊认为,“到了后现代主义阶段,文化已经完全大众化了,高雅文化与通俗文化,纯文学与通俗文学的距离正在消失。

商品化进入文化,意味着艺术作品正在成为商品”。这意味着后现代主义文化进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成了消费品。金钱和消费的逻辑渗透到文化市场的各个角落,充满诱惑的广告就成为世界性的言说方式,主宰着人们的消费理念和消费动机,影视广告在编织生活美好图景的同时,也将人们带入心甘情愿的消费时尚和承诺梦想生活的超真实中,整个社会引诱消费者成为“上帝”而顺理成章使金钱和消费变作社会的统治力量,从而演绎了整个社会浓厚的功利主义氛围和拜金逻辑。“消费社会导致了人的本质的歪曲、社会等级结构的变动以及文化文本和商品的相互占有。人成了商品消费和无休止的物欲追求的奴隶;在货币和商品面前人人平等的信条后面是身份、地位、人格、人的尊严和价值方面的等级化。”

消费文化的拜金主义倾向掩盖了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紧张关系。消费文化使人产生错觉,以为主体与客体、个人与其消费的物之间已经融合无间,这种认同表明个人已完全被物化。消费文化提供给异化现实中的人们一种文化认同的假象,以此掩盖现实中身份的真正缺失。其次,精神的平面化与感官愉悦。商品拜物教和消费至上的原则导致了文化价值的混乱与匮乏。

当消费而不是精神成为社会的主流,金钱和商品及其附加的符号象征成为人们生活的惟一意义时,价值的混乱就不可避免。极度生产以及资源耗费,强大的消费主义不断刺激消费的欲望,不但造成了世界性的能源危机,也使人类在当代物质过剩中处于精神的贫乏状态。消费文化不仅直接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也使整个社会文化转向享乐主义。各种娱乐节目、无厘头影片蜂拥而至,张扬着感官的愉悦与欲望,空洞无意义的内容大行其道,层出不穷的是形式上的花样翻新、搞噱头、娱乐至上。当“玩”和“乐”成为社会的文化思潮时,也意味着整个社会人文精神的衰落以及传统文化价值的合法性危机。

再次,文化消费的一元话语。后现代社会消解中心性和秩序性,倡导综合性、无主导的文化。在后现代文化消费语境中,艺术与非艺术的界限模糊,各类文化不断走向融合,体现了文化一体化世俗化的倾向。“如今,休闲、娱乐与文化已交织在一起,文化活动与娱乐活动已不再被完全分离开,同时,商品消费和文化消费也融合在一起,业余时间被视为文化、消费与娱乐合而为一的时间。”

传媒的迅速发展造成新的文化霸权,文化消费的一元话语渗透于社会的各个方面,大众文化不断从价值层面驰入游戏层面,在虚无主义和低俗游戏中消费感性,并甘愿被传媒的一元话语所支配。

文化消费时代的文学理论话语转型

后现代文化消费甚嚣尘上,文化的商品化,日常生活的片断化,精神领域的贫瘠化,文艺表现力的匮乏,视觉影像造成的冲击都使文学理论的原有价值不断遭遇解构和危机。文艺为了生存而沦为商品,逐渐丧失了批判和否定功能。“边缘”话语的非体系性、反本质性也对文学理论提出新的挑战。文化消费时代文学理论话语也经历着选择与变化,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首先,文学理论的话语选择。处于后现代文化消费时代的文学理论,其研究范式业已发生变革。

文学理论不仅满足于基于当代文化发展的纯理论建构,已深入到对文化消费的研究。国内学者运用文艺社会学的理论与方法,从文艺消费的研究进入文化消费尤其是大众文化的研究,运用后现论和文本批评方法对媚俗、身体化、视觉化等消费倾向进行文化解读。文艺学视角的研究从某一角度进行深入分析,试图挖掘文化消费表象之下的社会文根源,并较多继承了法兰克福学派对文化工业的批判精神,明显地表现出对当今文化消费现状的忧思与反省。关于消费时代人文知识分子的价值立场,有学者提出实现知识分子精英立场的合法转变,在意识形态层面消解精英知识分子的文化集权意识,打破经院文化独尊局面。人文知识分子应该主动进入大众传媒,发掘大众文化、民间文化的价值资源。

实现单一的精英话语向精英、公众话语的渗透、融合、交流与互动。这些对消费理论的研究和大众文化的思考展现了文学理论的发展已走向自觉之路。其次,文学理论的理性探索。90年代以来的文学理论在反观自身的体系建设的同时,也在密切关注文艺实践的动向和问题。在消费主义和商品拜物教的冲击下,原有的文艺体制运转曾失效,纯文学陷入尴尬的困境,文学理论批评界都在探索文学的出路问题。1993年开始的关于人文精神的论争更将消费时代文学去向何方的讨论推向高峰。论争的实质在于,如何面对和评价文化消费时代出现的新现象,以及知识分子在这种新形势下如何进行自我定位与身份认同。钱中文提出“新理性精神文学论”,旨在弘扬人文精神、倡导人文关怀的初衷。这一文论始终立足于重建文学艺术的价值和精神,他说:“新理性精神是一种以现代性为指导,以新人文精神为内涵与核心,以交往对话精神确立人与人的相互关系,建立新的思维方式,包容了感性的理性精神。这是以我为主导的、一种对人类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实施兼容并包的、开放的实践理性,是一种文化、文学艺术的价值观。”

学者们还对消费社会中传统文学与美学的衰落和大众文化的兴起进行了批判,对消费和消费主义进行了激烈抨击,认为“它们‘不断地引发自然、社会和文化上的各种生态灾难’,造成了文学的‘单向性化’。在此情况下,文学应当有对于消费时代的‘切实的生态关怀’,应当实践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的结合统一,为人类营造一个‘绿色的精神家园’”。这些争鸣都展现了文学理论工作者重建精神深度意义的情怀与努力,以及试图重塑社会启蒙者的身份追求与理论尝试。

再次,文学理论的话语转型。90年代中期开始,文学理论界出现了诸多复杂的变化,处于后现代文化消费的文化生态语境中,文学理论界切实地感受到了文化消费的主导地位,在传媒的迅速发展下,传统的文化构成发生了重大的变异,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逐渐消泯界限。全球化进程的加剧导致消费主义理念渗透各个方面,表现为文化间的冲突与融合不断加剧。文学理论在此阶段做出了各种理论话语探索,摆脱被边缘化的身份,以融入社会现实的发展以及应对全球化的挑战。文学理论界开始广泛关注大众文化的崛起及其对当代文化的影响。学者们比较客观地评价大众文化,从单纯地批判大众文化的媚俗性和商业性转向探讨大众文化的走向、如何引导和提升大众文化的品格。在西方各种文艺思潮、流派不断引进的同时,如何摆脱盲目西化的困境,建立有中国特色的理论话语,“文论失语症”一度成为理论界讨论的热点,由此引出当代文论体系的建设、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以及全球化时代如何建构有中国文化特质的文学理论等问题。这些问题的讨论都表现了文学理论的话语转型,以及学者们对文学理论现状的反思,也显示了20世纪以来中国文学理论研究中一直存在的古今、中西、体用等方面的文化冲突。随着90年代后期社会重大转型带来的各种问题,文学理论界进入跨学科的文化研究,学者们走出文学文本,文化批评成为展示他们积极应对现实问题的重要方式,体现了文学理论话语的实践化与当代性以及批评功能的增强。

文化消费时代的文学理论前景

后现代消费时代造成的人文精神失落,文化价值失衡,以及欲望化、感官化、无深度的文化生态语境中,文学理论何为?文学理论话语如何发挥其积极的批判价值与意义?在文化荒漠化和媚俗化的洪流中,当代人如何在精神消解的世界上重新建构?如何进行文化精神的启蒙与重建?

在后现代文化消费时代,消费活动不再富于人性的、有意义的创造性的活动,而成为被异化了的活动。消费主义正在迅速地改变和塑造人们感知世界的方式,追逐消费的同时,也掉进了消费制造的迷阵。因此,民族的身份与文化认同逐渐被取代,并被全球化及其所倡导的消费主义理念所占据。文化消费以欲望满足为特征,本身具有虚幻性,导致人们生存意义迷失,从而瓦解了文化对整个社会的聚合力,使社会个体陷入认同虚无的文化焦虑。“当每个个体在灵肉濒临崩溃、身份焦虑的同时,只能在文明内部冲突的现实压力下寻求妥协的身份。因此,文化寻根就成为现代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意识和生存方式,个体就变成时刻追问自身存在根基的生存者。”

而所谓“身份焦虑”就是指身份的矛盾和不确定,即主体与他所归属的社会文化传统失去了联系,失去了社会文化的方向定位。在当代文化生态语境中,文学理论界也同样面临着身份焦虑与文化身份认同的危机。焦虑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文学理论建设的某种困境,但也表现出文论界渴望突破难关、建构起富有中国特色的新文论话语的迫切与热情。时胜勋从身份的角度探索了当代文艺学学科反思的思想史意义,认为文艺学学科反思具体围绕历史路线和学理路线展开,文艺学学科理论反思否认有一成不变的文学和文学理论,对文学理论的自主性也加以质疑,学科建设经验表现出流动性特征,当代文艺学学科反思引发了文论身份的重组与重构,并为文论身份研究打开了一个新的问题域。朱立元提出“立足现代文论新传统”、“借鉴和吸收中西文论资源”、“文学理论与文学实践相结合”的文艺学建设与发展方向,陶东风提出重建“文艺社会学”,金元浦提出“文化研究”的文艺学构想,曹卫东提出“跨文化维度”的重建文艺学的构想,高小康提出“从文化批判回到学术研究”的文艺学构想,陈晓明提出“理论无国界”即“历史化与批评化相结合”的文艺学构想,杜书瀛提出“发展多形态的文艺学”构想等。

理论工作者们应审时度势,一方面不因消费时代的流行浪潮以及商品化、欲望化冲击而茫然失措,另一方面则应深入分析文化消费背后的运作模式,展开当代文艺思潮与文化理论批判,进行真诚地反思、分析与批判,指出当代文学面临的困境与危机,从而拓展文学理论的话语,发扬理论工作者见识敏锐,与时俱进的一贯风格,将颓废、充满欲望、无深度的文艺状况引向健康发展的道路,承担起建构时代精神价值的重任。文学理论工作者应考虑如何建构更加活跃、富有人性和创造性的文学理论,从而改变文学理论的身份焦虑与认同危机。

近20多年来。文学理论不断拓展边界,逾越文学的领域,和人类学、哲学、心理学、政治学等学科相交叉。甚至文学批评的对象,也涵盖了各种形式的文化产品,包括文学与非文学。如今,文学理论界对西化和苏化的历史进行了反思,开始注重文学理论的本土思想资源,从而开始建立中国自己的现代化文论。从根本上说,文化认同是当代文化的自我重建活动,这种文化的自我重建活动首先要穿越物化的屏障,重建意义的深度模式。当前文学理论如能融合或吸收优秀的西方理论,努力寻找并阐释本土理论的文化价值与意义,运用充沛的理论资源,以历史、实践和当代为基础,成功地建构起自己的理论话语时,主体、自我的文化身份才能真正实现重建与新生。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6篇

一文化意识的觉醒

20世纪80年代,中国思想界的文化意识开始觉醒,知识分子开始反思自己的文化身份,随之而来的“文化热”则强化了文化自觉的意识。提倡文学寻根的一批作家,例如阿城非常强调文化的身份塑型功能,①他们重新估量传统文化的价值,催生了学术界对于传统文化精神的探讨。虽然寻根作家关于民族文化传统断裂的观点存在着学理缺陷,但此种反思行为无疑是想从文化上寻找中国现代化的道路。这种对文化传统的批判性反思,推动了80年代文化理论的研究。诸如文学界的“原型批评”、思想界的“中国封建社会的超固态结构”、“忧患意识”、“乐感文化”、“伦理学本体论”、“启蒙与救亡二重奏”等论题,都从不同角度介入了文化理论研究;此外还出现了系统地从文化史的角度来反思传统文化的著作,比如冯天瑜主编的《中华文化史》等。

80年代的文化自觉推动了文化理论研究,承担了探询文化身份的历史根源的责任。到了90年代,面对西方文化研究的深远影响和国内大众文化的汹汹来势,中国学术界适时调整研究视域、更新方法,深化了理论探讨。

当中国学术界在80年代大量引进西方的学科化知识时,西方人文学术正发生着“文化论转向”。这场转向带来新的学术思维,致使关于当代文化表象的理论反思逐渐成为主流型的学术话语内涵,推动了文化研究的热潮。进入90年代后,中国学术界受到文化研究的冲击,突破了学科化知识的译介模式,开始引进文化学之类的跨学科知识,尤其是伯明翰学派的文化研究、“西马”的批判理论以及后现代大众文化理论等,这使得中国知识分子逐渐破解了追求学科知识自律性的“主体性”解放神话,而建构了以文化阐释为内涵的学科知识互涉的学术格局。90年代的文化理论研究从西方当论中获取的思想资源和知识依据更多,因而它更加注重对当代社会处境下的文化生态予以观察和探讨,而不仅仅局限于考察文化身份的历史根源。90年代末,随着后殖民主义、新历史主义、伯明翰学派等理论在中国的影响日益广泛,一些中青年学者,诸如陶东风、王岳川等人开始运用文化研究的方法来考察中国的大众文化,铸就了文化理论的新视野。

90年代以来,中国的大众文化悄然兴起,这也是推动文化理论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90年代是一个精英主义消褪、世俗理性普及、商业伦理建构、文化产业登场的时代,大众文化在这诸多因素的作用下成长壮大。尽管曾有精英主义者提倡“人文精神”以对抗大众文化,但是大众文化的影响力和文化功能令人无法回避。大众文化将文化观念从经典典籍中释放出来,凸显了现实生活的文化意义,这是文化自觉的进一步表现。①人文学术界对大众文化加以考察,必然促使文化理论走向关注当代文化生态。

进入21世纪后,中国社会文化又出现了许多新的现象。全球化、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知识分子转型、技术化社会、媒体文化、大众文化、新左派和新自由主义、新传统主义、日常生活审美化、身份危机、生态主义等等,令人眼花缭乱的诸种文化现象犹如一张症候谱系表,期待学者们去剖析、判断。新颖的西方当代文化理论带来学术方法和文化观念的革命性变化,新型的文化现象和文化形态构建出我们生活世界的新元素、新结构,这二者造就了21世纪初中国学术界的文化理论创新的局面。

纵观近30年来中国文化理论研究的历史可以发现,这就是一部知识分子文化自觉的历史。在我们日益觉醒的文化意识的推动下,中国学人最应当思考的问题是:当我们追随启蒙主义、现代性、全球化而走向经济繁荣、社会进步、国力强盛时,我们遭遇了本土文化资源的合法化危机、民族文化身份的迷失以及技术霸权对人的异化,那么,我们怎样能够做到经济强大与文化自立的并举?就此而言,晚清以来的“体”、“用”之论,至今仍有思考的必要。

二文化研究:新观念与新方法的传入

促使国内文化理论研究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乃是文化研究的译介及影响。由R.威廉斯、R.霍加特等学者开启的文化研究思潮,改变了传统的精英主义文化观念,以一种民粹主义的态度研究当代大众文化。伯明翰学派崛起后,文化研究又与后结构主义的诸种理论结合,形成了以当代大众文化为对象、以现代社会学为元理论的一种“后学”思潮。

文化研究将文化理解为“整体的人类生活方式”,因此该派学者强调对文化进行历史主义的或“文化唯物主义”的观察,将一种普遍联系的概念赋予文化和社会。这种学理倾向契合了90年代中国知识分子试图重新介入社会、链接历史和拆除学科边界的要求。90年代中期文化研究被译介进入中国学界时,很快得到学者们的响应,出现了十余年的译介、接受并运用文化研究理论观念和方法的热潮。

文化研究给予中国文化理论界的影响是巨大的,它带来了文化理论在思想资源、知识依据、学术视域、阐释技术等方面的革命性变化。

首先,文化研究以其对当代大众文化的理论跟踪引导中国文化理论与评论界走出“文献学”视域,形成当代关照。上世纪80年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文化身份反思,其视野集中于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因而后来的文化学研究也主要以文化人类学或文献学为理论支撑,它的研究视域是指向历史而聚焦于文字典籍所传承的传统文化。文化研究的学术视域指向当代大众文化,因而该学术潮流必然引导中国文化理论的学术视域转向当下的文化现象,尤其是大众文化。近十年来,中国学术界对诸如影视、广告、服饰、传媒、城市建筑、流行音乐、体育等大众文化现象表现出极高的关注度,甚至将其列为文化理论与评论的主要对象。

其次,文化研究所运用的方法,即“批判性话语分析”,①系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弗洛伊德主义、阐释学、西方马克思主义等现代思潮的方法论综合的产物。它强调对文化现象进行“症候式”分析,通过细读揭示其中隐含的意识形态或权力关系的内涵。经历了有关后现代问题的讨论之后,我们逐步放弃了那种基于历史理性的宏大叙事,转而从对日常生活的种种症候的凝视中辨析出意识形态和权力关系的表现。这种方法的运用使文化研究的日常生活关照获得了一种微观政治学的解码技术。

第三,文化研究提倡学科互涉的研究方法,它破坏了现代性的学科知识分工体制。上世纪80年代,中国人文学术的主流是自主性或主体性诉求,知识分子借此可以逃离政治意识形态的规训,而形成于质疑现代性的“后学”语境中的文化研究转向一种跨学科的知识视界,它的出场必然导致学科边界的破裂。当中国知识分子们因知识学科化的学术体制而渐失反思和批判功能的时候,文化研究对他们有着重振“介入”精神的意义。近年来国内学者对大众文化文本所作的解读,常表现为社会学的视野、语言分析的解码技术和意识形态化的意义论的综合,显现了超学科的知识学倾向。

文化研究从西方来到中国,全面改造了中国的文化理论研究方法与观念。尽管当前中国的文化研究仍未跳出“译介模式”,但异域思想文化的冲击还是为我们的文化理论创新提供了新的学术增长机制。

三文化理论视域的扩展

文化研究进入中国之前,我们的文化史研究主要采用了文化人类学的文化观念和文献学方法。当我们将文化学视域转向纷纭复杂的当代文化现象时,人文知识界便展现出一种学术创新的激情和路径。日常生活中的新型文化实践和西学新观念新方法的运用促使文化理论和文化评论界将理论视域从历史典籍或器物转向当代文本,以多重视角、多元理论进行当代文化符号的解码,不断地考察新现象、阐释新文本。由此便形成了一道新的视域扩展的学术景观———新型文化论题的涌现。

其一,对新型文化生活的研究形成了大众文化、流行文化、消费文化、城市文化、身体等论题。其中,大众文化是当前文化研究的热点问题,国内学者主要是关注大众文化文本的隐喻意义以及大众文化的生产机制。例如,陶东风关于广告的意识形态内涵的解读、②戴锦华从微观政治学角度对大众文化的隐喻性意义的诠释、③金元浦等人关于大众文化产业的意义革命的阐述。①对于与通俗文化、时尚等亚文化形态相关联的流行文化,国内学者主要是对各文化领域里的时尚现象进行评述。消费文化和城市文化是随着现代都市生活方式的形成而出现的,国内学术界对此多有争论,否定消费文化的观点不在少数,对城市文化的研究也尚欠深入。在身体问题上,有学者探索欲望化的身体隐含着的某种微观政治学意义上的抵抗功能,如李银河对“酷儿”(queer)理论的诠释、②汪民安从国家权力的宰制入手对SARS危机中的身体政治的评论。③

其二,对物质实体的文化内涵的分析,产生了日常生活和物质文化论题。近年来文化学界对服饰、器物、消费等日常生活实践的历史意义给予了越来越多的重视。关于日常生活审美化的讨论,显示出精英主义与大众文化的观念差异。物质文化论题主要是从礼仪、巫术、炫财、消费、象征等角度探讨器物的文化意义,但国内对此研究主要是介绍西方理论,较少自己的论述。

其三,对文化传播的探讨,形成了媒介文化、视觉文化、图像等论题。国内对媒介问题的讨论主要集中在四个问题上:一是新技术引发的媒介革命与公共空间、言论自由的关系;二是网络时代的文化转型及特征;三是传媒的技术性编码与隐含的意识形态的联系;四是媒介的文化霸权问题。对于视觉文化的研究,多集中在影视艺术范围,尤其是关于电视节目的视觉化编码方式和关于“凝视”(gaze)的文化内涵。图像理论也多指向影视文化,但对于图像文化的属性和价值的探讨少有创新之作。

其四,对文化产品的经济价值的研究,形成了文化产业、文化资本论题。自2001年起,文化部等机构每年推出《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报告》,对国内文化产业的运作状况进行总结。孙民安的《文化产业理论与实践》(北京出版社2005)较为完整地阐述和评价了国内外各种文化产业理论。对于文化资本的创新性理论,还极为少见。

其五,对全球化带来的文化危机的讨论,形成了全球化、文化霸权、文化身份、性别、知识分子等论题。全球化激发中国学者对于西方文化的霸权化、地方文化的生存、文化认同的危机等问题的思考,引起中国学者对文化同质化的警惕。程光泉主编的《全球化理论谱系》(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的基本倾向是肯定全球化,而陈定家主编的《全球化与文化身份》(河南大学出版社2004)的主导倾向是质疑全球化。全球化还引起了新自由主义的普世价值论和新传统主义的民族精神论之间的对抗。对于文化霸权问题,中国学界通过展开关于中国文化在全球化浪潮中被“他者化”的历史反思,意识到全球化是一部西方文化“化全球”的历史、西方理性主义文明借这部历史完成了文化霸权。对于身份研究,国内较突出的研究成果是女性主义关于性别的自我认同的思考,也有许多学者从民族文化传统在转型期社会中消失导致中国人身份迷失问题入手思考当代中国的文化认同。对于性别理论,中国学者认识到各种文化文本中都隐含着男权中心、女性的他者化、性别对抗等意识形态编码,也着手运用“性政治”概念对文化实践进行考察。比如2007年关于电影《色·戒》的评论,就充满了性政治的术语。

其六,关于中国现代性与后现代性问题的讨论。1986年F.杰姆逊将后现代论题带进中国。90年代出现了关于中国有否后现代文化的争论,继而转向用后现代主义来解释大众文化。大多数学者怀疑中国文化存在着所谓后现代取代现代性的问题。近年来有关后现代的讨论逐渐谈出了学界,而关于现代性的讨论却有增无减。90年代之后,中国学人开始深刻反思中国的现代性工程,如:中国当代文化的后发现代性语境、①中国文化的现代性即国家意志的总体化与地域文化差异性的对立②等。相关论题的研究正在逐步深入,可以期待出现重大成果。

文化论题的扩展突破了过去那种集中关注历史典籍、梳理民族文化精神传统的研究模式,转向一种以开阔的视域关注当下纷繁复杂的文化实践的新型理论范式,文化学界呈现出学术新气象,各种新的术语概念、评价准则和理论视域扑面而来。但是,这并非我们在文化的本体属性和价值功能等问题上的一种元理论创新,而是文化论题扩展的结果,即过去的了无情趣的生活现象进入了文化阐释和评价的范围。事实上我们关于这些论题的阐释、评价的理论依据大都来自于西方现代人文学术,极少有我们自己的创新。

文化论题的扩展也说明当代文化理论的思想资源和知识依据趋向于多元化,这种多元化突破了学科知识专业化的限制,也导致我们难以找到统一的元理论和通用的方法。

四探索新的文化观念

文化理论的核心是文化观念,即关于文化的属性、功能、形态、存在方式等的基本认识,它最终决定着文化研究者的理论视域、阐释方法和价值准则。文化观念建立在特定的思想资源和知识依据之上,它构成了关于文化现象的元叙事,也造就了文化学的理论话语。比如文化研究,其文化观念建立在文化是“人类整体的生活方式”的定义之上,所以现代社会学成为文化研究的思想资源,而其知识依据则是大众文化理论,由此文化研究形成了它特有的那种理论话语。

从康德的自然、人文二分到马修·阿诺德的“对美好与光明的追求”,从文化人类学家的功能论到法兰克福学派的否定与超越理论,从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主义到伯明翰学派的文化主义,各种文化观念都提出了他们各自对文化属性的定义和独特的阐释技术。但中国学术界一直缺乏这种建立在独特的文化观念之上的创新型文化理论。20世纪晚期以来,人文学术界的现代性西学东渐运动给我们的理论创新构建了一种“译介模式”。这一模式使我们不断地从翻译西方当代学术中寻找思想资源和知识依据,建立新的理论话语体系,然后以之作为元叙事去阐释和评价中国文化现象。出于现代性诉求,中国学界自然把西方当论当做学术创新的动力和源泉。但是,西方理论话语的普遍影响力有可能使我们在学术活动中失去文化身份自我确证的依据。1996年,曹顺庆先生不无忧虑地提出了中国文论的“失语症”问题。③“失语症”点明了整个理论话语系统,包括阐释方式和价值准则的认同危机。

近几年来,人文学术知识分子开始尝试在各自的专业里提出超越西方思想的原创性理论,在文化观念上提出了一些颇富创意的观点。这是中国人文学术健康发展的一个重要起点。

其一,出于对“译介模式”的不满,部分中国学者发出了有关文化理论创新的呼吁。例如,谭好哲主张把先进文化当做文化理论创新的原动力,①张光芒提出从对当代问题的研究入手建构原创性的文化理论。②

其二,文化史上的各种文化观念得到了梳理与评价。2006年,刘象愚先生发表《文化观念的演化》,③对中西思想史上代表性的文化观念进行了梳理和评价。该文关于现代西方文化理论的介绍非常完整,不仅涉及文化进化论、文化传播论、文化历史学、功能学派、心理文化分析理论,而且将这些理论与文化研究联系起来进行历史的阐述。刘象愚先生并未在既有的理论之外提出新的文化观念,但其清晰系统的思想史梳理却为新型文化观念的提出奠定了理论基础。2007年,林坚也做了与此相类似的梳理工作。④

其三,对文化的本质属性的探讨日益增多。

例如,姚文放认为,文化“是指人类通过自己的活动使事物的性质和状态发生合乎规律、合乎需要的变化,这一变化过程及其历史成果即为文化”;文化由三个层次构成,即“人化”、“教化”和“美化”。⑤姚文放的解释与泰勒、克鲁伯和克拉克、R.威廉斯等人关于文化的定义有很大的不同,姚的定义具有强烈的启蒙主义和精英文化的色彩,而且强调文化作为精神活动的超越性。

再如,霍桂桓指出,传统文化观念具有一种唯智主义的理论局限,即以抽象的、形式化的共时性原理去界定一个变化性的对象。他提出用“社会个体生成论”的观点来界定文化,所谓“文化”就是社会个体为追求和享受自由而以“‘文’来‘化’‘物’的过程和结果。”⑥这个定义也强调了文化的超越功能,跟威廉斯的文化定义有很大差异。

再如,刘建军用“动态性”、“创造性”、“阶段性”和“差异性”来描述具体的文化现象,应该说把握了当代文化的特点,但他认为文化的本质是“人精神上、意识上和情感上的建构与联系———思维本身的建构与联系”,⑦这又消解了文化的“动态性”或者“创造性”,没有形成有效的理论话语。

上述对文化本质属性的思考,暗含了人类中心主义和精英主义的文化观念,并未突破既有的文化定义。后结构主义诞生以来,西方人文学术出现了种种“后学”话语,现代性话语受到质疑,实证主义、总体化、主体性等思想已经饱受非议。然而,在中国知识界,实证方法、人道主义、本质论仍维系着基本的学术信念。例如,郭提出:“文化是人为的程序”、“文化取向是为人的”,①这一文化界定就体现出强烈的人类主体论特色,它很难被生态主义者接受。再如,崔平强调纯粹文化的存在须由逻辑确证来给予规定性,②这也异于“文化主义”的观念;在文化主义看来,文化是人类生活的整体内容,它是无需确证的,而是需要对其进行描述和阐释。

其四,文化研究的“元理论”问题也得到思考。文化研究本身的反决定论态度———反对经济对文化的决定论———必然地导致文化研究放弃对文化的总体属性的定义。所以我们在这个问题上面临着一种二难处境:新的文化观念要对文化进行总体属性的定义,而当代文化现象———以大众文化为主流的文化———又以一种后现代的姿态抵抗定义。青年学者张大为对这一“元理论”层面上的悖论现象作过较深入的阐述。③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7篇

摘 要 哈贝马斯捍卫现代性,现代化是一个未竟的事业。哈贝马斯认为韦伯和现代性的困境在于“生活世界的殖民化”,解决的办法在于重建生活世界,现代性问题出自工具合理性,交往合理性可以重建现代性。哈贝马斯承认多元性,肯定了现代化模式的多样性。交往合理性理论承认东亚现代化的路径。

尤尔根·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德国当代最著名的哲学家和社会学家,在当今国际学术界产生广泛的影响。当然,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但他的影响却不容忽视。他是德国“法兰克福学派”的第二代领袖,被誉为“德国思想威力最强大的哲学家”和“西方学界的领袖人物”。1956年进入法兰克福大学社会研究所担任阿多诺的助手。1961年任海德堡大学哲学副教授。1964年接替霍克海默出任法兰克福大学哲学与社会学教授。1983—1994年,担任法兰克福大学社会学和哲学教授,同时还担任慕尼黑马克斯·普朗克心理学研究所研究员和德国语言学与文学研究院的正式研究员。虽然他于1994年退休,但至今仍活跃在国际学术舞台。2001年4月曾访问过中国,分别在京沪两地高校和学术机构做系列讲演,引起强烈反响。

哈贝马斯知识渊博,学术兴趣广泛,有着强烈的现实关怀,其理论涵盖了哲学、经济学、国际关系学、政治学、伦理学、法学、文学、语言学等多种学科,是一位综合型学者。其理论的核心可以说是,以西方马克思主义和后形而上学思想为指导,通过批判理论的语用学,以交往行为理论和话语伦理学来捍卫启蒙的现代性立场。

哈贝马斯著述颇丰,公开发表论著46部以上,尤其是80年代以来,以平均每年一本书的速度跻身于当代西方最多产、最活跃、最有影响的理论家行列,被列为“当代欧美11位著名的社会思想家之一”,“几乎没有哪一个人文与社会科学的领域没有感受到哈贝马斯的影响,无论从广度还是从深度上说,他都是一位建树甚丰的大师。[1]封底 其中,《公众领域的结构转型》(1962年)、《合法化危机》(1973年)、《沟通与社会进化》(1976年)、《交往行为理论》(1981年)、《现代性的哲学话语》(1985年)、《现代性——一项未完成的工程》(1990年)[①]等等著作集中了哈贝马斯对现代社会的研究,捍卫现代性,提出交往行为理论(或沟通行为理论),重建合理性理论和历史唯物主义。在界定了“现代性”这个概念后,哈贝马斯重点分析了如下几个问题:现代性何以未过时(或说未枯竭)?何以说未完成?为何未完成?为何必须完成?如何去完成?哈贝马斯对上述问题进行了精心构想,创造了一套博大精深的理论体系,成了“现代性”研究的学界泰斗。因此,关于现代社会和现代化问题的研究,哈贝马斯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视域。

现代性是什么

学术界对“现代性”的争论与批判一直没有停息过,而哈贝马斯的“未了的研究项目”——以西方马克思主义和后形而上学思想为指导,整理和发展韦伯的思想,重建批判理论,“借用”批判理论的“语言学转向”,以交往行为理论和话语伦理学来捍卫启蒙的现代性立场。从而对后现代性持严厉的批判和否定态度。合理性理论是通向社会批判理论的途径,“理清具体化批判、合理化批判是如何被重构的,这种重构方法为福利社会妥协的崩溃、为新运动中成长起来的潜在批判提供了理论解释,并且它不放弃现代性计划,不屈尊后现代主义或反现代主义,不屈尊‘强硬’的新保守主义或‘狂热’的青年保守主义。” [2]p56

哈贝马斯认为,“在西方思想史上,第一位对‘现代性’进行反思的哲学家是黑格尔。黑格尔把‘现代性’理解为一个时代概念,认为所谓‘现代’,便是与古代和中世纪相对的‘新时代’,这个时生的最重大事件是宗教改革、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正是这些事件决定了‘现代性’的根本特征。与‘现代’或‘新时代’这一称号同时出现的,是革命、解放、进步、发展、危机、时代精神等直到今天仍然有效的概念。” [3]p64-65-“所谓‘现代性’,是指启蒙时期以来,在思想、社会、科学、文化、道德、法律等各方面出现的‘自主化’倾向,即不再立足于过去、模仿过去时代的榜样,而是在对过去的批判和反思中,自己创造自己的规则,制定自己的价值标准。”[3]p65哈贝马斯从发生学的角度对“现代性”进行了界定:“最初,或者说在18世纪未,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个社会知识和时代,其中预设的模式或者标准都已经分崩离析,鉴于此,置身于其中的人只好去发现属于自己的模式或标准。哈贝马斯继承了启蒙精神所培育起来的理性传统,他认为现代性是一项在思想、社会和文化三方面展开的综合工程,包容了人类迄今创造的全部正面价值和理想,绘制了一幅关于人类社会逐步发展和完善的理性蓝图。启蒙思想家的现代性设计基于对一个民主、平等、自由的人类世界前景的憧憬,致力于这样一种前景的实现”。[3]p66因此,现代化对于人类社会而言,不仅如韦伯所说,是西方的“宿命”,也是全球的“宿命”,是理性的决定性实现。无论各种非理性主义或反理性主义思潮对“现代性”如何攻击,它都将不可逆转地进行下来。

哈贝马斯认为,启蒙运动开启的“现代性工程”由于资本主义过去200多年的发展进程出现了严重偏颇而处于停顿状态。但尽管如此,其价值和理想直到今天尚未全面实现,而它们毕竟体现了进步的逻辑,为人类的未来指明了方向,因此,现代性仍然是一项“未竟的工程”。[3]p66 而那些流行的反理性主义思潮(指形而上学批判派和后现代主义)仅对理性的一部分,即工具理性提出异议,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现代性问题出现在原有分析的范式,“一个范式只有在遭到另一个不同范式的明确否定时才会失去其力量,即是说,在因认识而被剥夺价值时才会失去其力量,但只有当一个具有认知能力和行为能力的孤立主体的自我意识范式、自我关涉范式被另一个范式,既被理解范式(交往社会化和相互承认的个体之间的主体间性关系范式)取代时,解构才会产生明显的效果。随后才会出现一种对以主体为中心的理性的占有思想的具体批判——对西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批判,它对理性的诊断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4]p362 即败坏了现代性文化的名誉的“不是理性太多”(指的是理论理性),而是“理性太少”(指的是实践理性)。“这样一来,以主体为中心的现性就导致了个体自我意识的孤立,导致了将世界分裂为可理解领域和不可理解领域,导致了以‘合理性’为幌子的权力压迫体系扩张的可能性”。 [5]p88

现代性为何一再遭遇挫折而未能顺利完成呢?哈贝马斯认为是“自主化的工具理性的扩张”导致“生活世界的内在殖民化”。“生活世界(life world)的发展受到现代社会里系统(system)的优势地位的损害。我们错误地将来自工具理性的标准应用于生活世界的问题中,以及应用于那些完好地存在于它们自己的社会领域的制度中。” [6]p137哈贝马斯称这一过程为“生活世界的内在殖民化”。“生活世界的日益殖民化,导致了善与恶、真与假、美与丑意义的解体,判断事物的标准的模糊,以及人与人关系的破坏。司法、经济、政治、教育等行政管理领域形成了各自特有的规则,已经与最初的宗旨发生异化。它们寄生于生活世界,仅仅遵循技术原则。原来建筑在人与人相互协调和理解之上的生存价值在全面的外部干预和控制之下彻底丧失,生活世界的合理结构被严重侵蚀。这已经成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最大的弊病。” [3]p113哈贝马斯认为韦伯和现代性的困境就在于“生活世界的殖民化”,解决的办法在于重建生活世界。因而,哈贝马斯提出了交往合理性理论。

哈贝马斯的合理性理论

“现代性”远为完成,我们的任务是重建现代性的本质内核——合理性理论。因为“最初受到欢迎的主体性原则以及主体性原则所确立的自我意识的结构,只是理性的一个侧面,而不能被认为是整个理性自身。” [7]p182 所以哈贝马斯仍以韦伯著作为基础,重新建构西方理性主义并探讨其问题所在,关键问题在于理性规范基础重建及范式更新,要建立全面的合理性观,重新探讨合理性理论的一般或普遍意义。“哈贝马斯提出的疗治方案是,必须在理论上批判形形的非理性思潮对现代性所作的否定主义和失败主义的断言,在实践中通过重建交往理性和话语伦理,整合残缺和破碎的生活世界的合理结构在政治、经济和法律体制中真正贯彻民主和公正的原则。” [3]p72重建合理性的途径就是在生活世界和公共生活(包括政治和经济生活)中实现符合交往理性的达成“共识”的平等和自由,“如果我们把理性的概念继续推进一步,我们就能走出这一困境。这样的理性概念能够容纳生活世界,并在主体间性(而不是一元主体)的基础上具有社会同一性”。[5]p88-89

哈贝马斯结合了社会学的“系统理论”与“行为理论”,提出了交往合理性性理论。在行为理论中,首先要注意区别四类行为:目的、规范调节行为、戏剧、交往行为。只有在交往行为中,语言才同时承担认知、协调和表达功能,语言作为相互理解的中介具有独立的意义。理性的统一性包含在通过言语行为的相互理解达到的共识之中。“无论从元理论的角度,或方法论的角度,其核心概念都是沟通。我们感兴趣的是协调行为和通过意义理解进入客观领域这样两个方面。沟通的目的是要达成一种共识,而共识的基础是主体间对于有效性要求的认可。这些有效性要求反过来又是由交往参与者互相提出来的,并可以加以彻底的批判和检验行为者与世界之间的关联表现为以有效性要求为取向。由于主体在他们的表达中总是与世界中的事物发生联系,因此,他们预先设定了一种形式共同性,使之成为了沟通的要素”。[8]p135-136所谓交往行为是指至少有两个行为者通过语言理解协调相互间关系的互动行为。行为者共同寻求他们对情境和行为计划的理解,以便以意见一致的方式协调彼此行为,以实现共同的目的。“通过以交往为导向的行动总体特征的分析方法来保证理性观念。自然,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把交往合理性的概念运用到社会关系和相互影响的体制中。” [2]p47哈贝马斯认为,交往行为涉及的至少是两个具有语言能力和行为能力的主体之间的关系,是这样主体之间为达到相互理解而进行的交往。交往理性或沟通理性是哈贝马斯现代性理论的理论基础内容。

合理性主要不是传达或表达的合理性,而是行为的合理性。社会合理化或现代化问题通过人的行为的合理性来解决,主要是交往行为的合理性。“交往合理性概念包含三个层面:第一,认识主体与事件的或事实的世界的关系;第二,在一个行为社会世界中,处于互动中的实践主体与其他主体的关系;第三,一个成熟而痛苦的主体(费尔巴哈意义上的)与其自身的内在本质、自身的主体性、他者的主体性的关系。从参与者的角度来分析交往过程,这三个层面便呈现出来了。” [2]p57哈贝马斯又把世界分为三种类型:客观世界(各种事态的总和)、社会世界(社会交往关系总体或各种规则的总和)和主观世界(情感、意志和自我表达即唯有说话者自己能直接感受的体验的总和)。同时引入了“生活世界”的概念,为了说明理解过程中主体之间的关系并说明交往行为的特点。即由主体的交往活动所构成或一个有主体之间的相互关系之网构成的世界,人类一切实践领域。因此,可以从四个方面理解沟通过程的内在合理结构:“(a)行为者与世界之间的三种关联以及相应的客观世界、社会世界和主观世界等概念;(b)命题的真实性、规范的正确性以及真诚性和本真性等有效性要求;(c)具有合理动机的共识概念,所谓合理动机,是指主体间对可以批判检验的有效性要求的承认作为前提;(d)共同语境中作为合作行为的沟通概念。” [8]p136-137从相互关系入手即主体间性角度研究交往问题,通过考察不同的有语言和行为能力的主体之间的相互理解与共识的过程确立了交往合理性理论。并且,主体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交流、解释、对话,相互理解、求同、合作。因而,主体间性理论是哈贝马斯现代性理论的核心基础内容。这样,“哈贝马斯脱离了独白式意识哲学的前提,根据立足于关系主体(交往)的立场对物化概念进行重新定义。即他提出对作为物化来分析、纠缠的社会现象,一方面用交往行为理论,另一方面用由控制媒介形成系统的观点进行双重解读的方案。” [9]p126从理论的发展和现实生活发展的需要,为了强调交往合理性的重要性,哈贝马斯认为帕森斯的行为理论过于狭窄,将行为理论和系统理论重新结合起来,进一步说明生活世界与社会系统的关系,强调生活世界与系统世界的统一,即哈贝马斯提出的生活世界合理化的理论——社会合理性的辩证法。生活世界的合理化理论是哈贝马斯的现代性理论的关键内容。

综上所述,哈贝马斯的交往合理性理论解决了韦伯的“现代性困境”,从工具合理性转向交往合理性,从社会合理化转向生活世界合理化,重建了社会批判理论。哈贝马斯认为系统合理化只是现代性的一个方面,而“生活世界的合理化”才是现代的伟大成就。哈贝马斯认为韦伯和现代性的困境在于“生活世界的殖民化”,解决的办法在于重建生活世界。哈贝马斯的合理性理论是以交往理性与主体间性角度出发,建立生活世界与系统世界的统一关系。现代性不可避免地具有破坏性地一面,但也具有进步和贡献地一面。但我们必须全面公正地对待启蒙、理性和现代性。现代性是一项未完成的事业,因为它所具有的维护理性秩序、社会公正和道德完善的潜能远未得到充分发掘;人们思想的一致既可以通过强迫达成也可以通过协商达成,而后者与压迫统治没有必然的联系,通过交流和沟通,人们之间相互理解,就能思想上达成共识;对于现代性的批判是由于合理性理论遭到了扭曲,仅仅停留在工具合理性意识上,人们似乎认为现代性仅仅限于工具合理领域。这种误用完全遮蔽了理性在其他领域——如思维、道德、法律、审美、文化交流与实践中的功能。也就是说对理性一概持拒绝态度,而应划分不同类别的理性。因为不同类型理性表达着不同的功能和意义。哈贝马斯为了摆脱韦伯工具—目的合理性的狭隘视域, 从意识哲学转向语言哲学,克服主体意识哲学的束缚,从“开放的”、“批判的”主体间性的角度出发,提出交往行为和交往合理性论:理性规范基础重建及范式更新,建立了全面的合理性观,为重新理解启蒙、启蒙主义和现代性问题提供了理论基础;强调和提出生活世界的合理性理论,强调从道德实践角度而不是从个人职业伦理角度考察生活世界的合理化,为重新理解生活合理化和现代化提供了新的理论视野。

东亚现代化理论资源的可行性

20世纪是一个变化非常大的世纪,“东亚崛起”[②]就是一个巨大的变化。因此,“现代化研究,特别是非西方国家探索自己的发展道路的研究,不能再看作是西方的现代化理论,而应看作是发展中国家自身的理论需要与理论建设。” [10]p29历史发展的现实开始冲击原来立足于西方中心观的解释非西方世界的社会发展理论。这种认知的怀疑是20世纪学术发展的一个重要特征。但是如何来完成对西方中心观的解体与重构。学者的认识并没有一个可供参考的实证研究。而战后东亚现代化成功的发展为学者们打开了一块认知的空间。东亚现代化、东亚文化与现代化关系等问题已经成为国际学术界和学者们普遍关注的内容。我们应该历史主义地充分解读这个变化的世界,而不是形而上地延误我们的生活。合理性理论要发展以符合现实需要,未竟的现代化事业需要东西方的共有智慧。

哈贝马斯是以韦伯的理性主义理论起点上,从批判理性的角度,强调的是西方理性主义的普适性(理性主义可以穿透文化界域和生活世界,从而发展出交往合理性或生活合理性),这样,生活或交往行为的理性主义肯定会导向现代化或现代性的多元性,因为交往合理性所赖于建构的基础正是主体间性(元主体是缺乏沟通和理解),主体间性的存在又不得不与历史文化基础纠缠在一块,“主体不再被理解为一个孤独的创作者(originator),而是必须理解为传统、社会群体和社会化过程的一个产物(product)”, [5]p87-88哈贝马斯强调现代化作为一个历史过程,应该是一个人类社会生活的全部内容的合理化进程的产物。现代性思想应该是人类共同历史活动创造和发展而来的,具有普遍性原则。可是,哈贝马斯曾坚定地反对“亚洲价值观”:“亚洲社会不能抛开个体主义的法律制度而实现经济现代化”。[7]p143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哈贝马斯完全从西方文化出发论证现代性,实际上仍摆脱不了欧洲中心论的阴影。” [11]p319但是后来“哈贝马斯在不久前与泰勒就‘承认政治’所展开的争论中,也不得不开始承认,他对西方中心主义的批判并不彻底,并且提出,只有建立在交往理性基础上的文化多元主义,才是解决西方与非西方之间关系,特别是文化关系的一条出路。” [12]p14

哈贝马斯维护“现代性”的做法,总体上符合历史发展潮流。哈贝马斯为“现代性工程”设计了一套严谨系统的方案是十分可嘉的,富有启发意义和参照意义。从主体间性角度出发,哈贝马斯以交往合理性为理论基础,“一种行动或陈述原则上可以在公开辩论的基础上被证明为对每个人来说都具有同等参与的资格,那么它就是合理性的” [13]p184强调现代性与现代化仍是一项远未完成的事业,西方和世界的现代化仍然在发展,后现代化和后现代性是现代化和现代性的发展,需要我们进行克服其片面性、局限性,进一步反思,重振现代化和现代性;强调生活世界的合理性,从道德实践角度而不是从个人职业伦理角度考察生活世界的合理化,为重新理解生活合理化和现代化提供了新的理论视野;强调交往合理性的开放性、反思性和批判性;强调现代性的辩证法,即“社会整合”与“系统整合”的互动。

“生活世界和系统二元论已成为他(指哈贝马斯)社会理论的基本框架,现代化可以理解为生活世界和系统的合理化,不同的现代化模式可以根据生活世界和系统的相互关系来分析。” [11]p236所以事实上,哈贝马斯承认多元性,肯定了现代化模式的多样性。交往合理性带来生活世界的合理化,又促进了系统整合与生活世界整合的互动,互动形成不同的模式,形成多样性的现代化模式。因此,哈贝马斯的交往合理性理论摆脱了韦伯理论的困境,超越了西方中心主义,从多元角度出发,提出文化交往主义,为我们打开现代化理论的视域,也为多元现代性理论的建立提供思想合理论基础。世界的发展不是单线的、唯一模式的,世界的发展是多线的、多模式的。历史上曾有各种不同形态的农业社会,今天也应该有不同形态的现代工业社会。战后东亚崛起成为世界历史发展的亮点从事实证明了合理性理论的多元基础:东亚现代化模式是西方现代化以后的又一发展形式,东亚的现代性否认了西方的现代性的单一性和普世原则,东亚现代化模式也具有普世原则,因此,从交往理性出发,东亚现代化应该具有自己的独特性,通过与西方现代化模式进行“文明对话”以达到“共识”,这样东亚现代化模式才能为“世界的普世原则”提供资源。所以,哈贝马斯的合理性理论可以作为东亚现代化研究的理论资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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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现代性的地平线——哈贝马斯访谈录,李安东、段怀清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3]章国锋,关于一个公正世界的“乌托邦”构想,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1。

[4]于尔根·哈贝马斯,曹卫东等译,现代性的哲学话语,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5]莱斯利·A.·豪,陈志刚译,哈贝马斯,北京:中华书局,2002年。

[6]尼格尔·多德,陶传进译,社会理论与现代性,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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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中冈成文,王屏译,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10]罗荣渠,现代化新论续编,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11]汪行福,走出时代的困境,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0。

[12]曹卫东,交往理性与诗学话语,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

[13]帕特里克·贝尔特,瞿铁鹏译,二十世纪的社会理论,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

\注释: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8篇

尽管如此,这并未影响与西美尔同时代的人和后辈学子对他的尊敬和高度评价。他的学生就“觉察出那个时代的天分”和他“从现代主义者角度对那个时代的解释”。有人把他的《货币哲学》推许为“这个时代的哲学”。卢卡奇认为没有人不对西美尔的思想着魔,后者是现代哲学领域最重要也最令人感兴趣的过渡现象。鲍曼对西美尔也赞不绝口,认为后者是非常有力度和最富洞察力的现代性分析家,同时还是一位敢于发表言论的作家、一位思想家和开创了社会学风格的人。雷克称赞西美尔奠定了德国社会学的现代规则,为德国的美学社会学注入了鲜活力量。诸如此类,西美尔的学术思想和研究方法的影响由此可见一斑。他对他的学生、同时代人乃至后辈学者有着深远影响,布洛赫、韦伯、卢卡奇、舍勒、布伯、克拉考尔和本雅明都因为从其思想中汲取了营养而受益匪浅。

一.西美尔的现代性研究特色

西美尔在现代性研究方面的独特之处或贡献在于他研究方法和角度的独领。首先,与传统研究不同的是,如果说韦伯是从宏观的角度展开现代性研究的进程,那么西美尔则是从审美的心理感受的角度即从现代都市生活体验的微观角度来界定现代性,以此凸显现代个体的内在心灵。与韦伯致力于用理性来描述现代性不同的是,西美尔特意强调文化的感觉性,同时用个体的生活感受来建构社会整体。故而他的现代性理论研究不是采取历史分析的方式,而是一种对现代性社会现实体验方式的言说。西美尔经常聚焦于人的内在生活和现代性心理学,他将现代性界定为心理主义,并要求按照内在现实来体验世界。因此,对于那些分析现代性体验方式至关重要的心理过程,西美尔保持着高度的敏感性。正如刘小枫在《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中所说:“西美尔以一种审美(感觉)方式来确定现代经济制度与现代社会文化制度的心性品质之内在关联,以便更切近地把握现代人的生活感觉。”[1]在《哲学文化》一文中,西美尔写道:

现代性的本质是心理主义,……是固定内容在易变的心灵成分中的消解,一切实质的东西都被心灵过滤掉,而心灵形式不过是变动的形式而已。[2]

构成西美尔现代性洞识的社会经历与他个人内在体验相结合不是偶然的,这尤其适用于他对大都市生活和成熟货币经济的异化关系所引发的内心紧张。我们可以很容易在他的作品中发现现代性的社会心理学痕迹。而且对个体内心生活的强调,与西美尔保护个体性的意图以及后来重新构建个体性的意图妙合无痕。因此,在西美尔那里,现代性是时下社会中一种特殊的人生体验方式,也就是说现代性存在于一种体验世界的特殊方式之中。它不仅被归结为人们对于它的内在反应,同时还被归纳为人们内心生活对它的接受。

其次,从心理感觉经验出发,西美尔并非是从社会总体上对现代性作高屋建瓴式的分析,而是从日常具体生活中“现实偶然性碎片”出发对后者进行研究。换言之,他的现代性分析不是去考察社会系统或社会制度,而是通过社会现实中“看不见的线索”、那些被看做永恒的现代社会生活中形形的“瞬间图像”或“快照”去建构现代性理论,他走的是从碎片到整体的研究路径――目的在于从生活的每一细微末节中发现其意义总体性的可能。正如陈伯清所说:“……西美尔好像一个能工巧匠,善于充分利用手边现成的材料,甚至边边角角,补裰出一件件精致的作品出来。”[3]从前面刘小枫和西美尔自己的论述中可以看出,因为现代生活的现实情况已经使总体化理想变得举步维艰,后者关注的并非现代性产生及发展的历史进程而是此过程中的碎片化体验。西美尔研究的出发点是“那些看似最表面、最不实在的东西”,其整个研究的一致之处就是在每个生活细节中发现现代性意义的总体性。西美尔深信,生活的细节与表象乃是和它那最深奥、最本质的部分密不可分的。因此,他尽可能捕捉那些化约为个人内心体验的生活细节,以林林总总的碎片而不是以社会制度或社会系统为切入点来阐释碎片背后的内在实质和总体性存在。“他很早就证明了自己是一个阐释世界碎片意象的大师”(克拉考尔语),西美尔对现代性的研究是煞费苦心而且匠心独具的。

从审美的维度出发,西美尔赋予一切看似平庸的生活碎片以审美特征。日常生活中的桥、门、首饰等社会碎片或时尚、、调情、冒险、旅游、、货币、陌生人等社会现象也因此具有了审美意义。也就是说西美尔想通过审美的方式来确定现代文化制度和经济制度的内在联系。在他那里,碎片化本身就是现代性的一个特征。借助审美转换,我们可以通过碎片探寻到生活的终极本质。在《社会美学》中,西美尔这样表达自己的见解:“对我们来说,从偶然生成的东西中可以发现规则,从表面和短暂的东西中可以发现事物的本质和意义。”[4]

二.西美尔的国内外研究现状

(一)国外研究现状

如上所述,由于西美尔的学术价值长期以来未被足够重视,导致了对他思想研究的严重滞后,这种现象不仅发生在世界其它各国,即便在德国亦是如此。

首先是同时代人对于西美尔的研究,他们的结论大多是流于对西美尔的思想的评价和并不深入地分析,且语焉不详。如弗里塞森・科勒的《论西美尔》中从文化-社会角度出发,认为西美尔是“表现主义艺术的思想家”,后者那随笔式的哲学是表现主义式的生命创造的尝试。克拉考尔(西美尔的学生)则从他老师那独特的思考风格出发,承认西美尔是一个哲学意图超越经济和历史的观察者。从后者那碎片化的研究范式出发,克拉考尔判定西美尔是把玩世界碎片的大师,并对那个时代的精神生活影响巨大。马克思・韦伯则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研究评价西美尔,他对西美尔社会学知识的本质和方法论予以批判。卢卡奇对西美尔的研究乃是从哲学社会学角度,研究了后者哲学思想的特点――多元性和不成体系,并将其称为“印象主义哲学家”。从“印象主义”到“玩世主义”,卢卡奇对西美尔的评价是毁誉参半的。哈贝马斯同样从社会学的立场出发,断定西美尔并非社会学的古典思想大师,而是带有社会学科性质的推究哲理的时代诊断者。

西美尔研究中的主将并且颇有建树的当推英国学者戴维・弗里斯比,其理论在学界影响甚大。他在第一届西美尔国际研讨会上的论文《西美尔的现代性理论》开启了西美尔研究的主要思路。在此之前,弗里斯比还和另一位学者波多莫尔合译了英文版的《货币哲学》,在《译者导言》中他梳理了西美尔货币哲学和马克思主义的关系,作出了《货币哲学》是从审美主义出发的论断。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弗里斯比的一系列研究西美尔审美印象主义和现代性理论的佳作不断问世,他和西美尔在德国的主要研究者奥特海因・拉姆施特德共同发起对西美尔现代性资源的勘探和挖掘。随后出版的《现代性碎片》即主要讨论齐美尔、克拉考尔和本雅明的现代性思想及其方法。作者辟专章研究西美尔后认为,西美尔的现代性研究是从破译现代性碎片的奥秘入手的,后者对现代性的货币经济和大都市的考察,集中在它们对个体的日常生活的现实体验和内在精神生活的影响上,如精神衰弱、大都市生活体验与商品和货币经济等。该书可奉为西美尔研究成果中的经典之作。此外,弗里斯比还主编了三卷本的《乔治・西美尔:批判性的评论》,撰写了著作《社会学的印象主义》和《现代生活的审美》等论文,这些著作与论文对西美尔的美学思想都有指涉。

与弗里斯比的研究类似,格罗瑙的《趣味社会学》从社会美学的维度对西美尔的思想进行了考察,该书集中探讨了后者的“趣味”、“时尚”和“游戏”等概念。格罗瑙认为西美尔的时尚理论是解决现代性悖论(普遍性和个体性、主观性和客观性)最典型的社会结构之一。从时尚的社会游戏入手,著者把西美尔的社会学定义为“美学社会学”。还有戴维斯的《西美尔与社会现实的美学》、狄塞的《西美尔的艺术哲学》、勒曼的《乌托邦的美学》、胡布纳・凡科的《社会认知的审美化构成》、华斯的《超越艺术:论西美尔的艺术哲学》等亦是从美学的角度进行研究。

还有研究西美尔的宗教社会学的,如格罗斯的《宗教社会学导言》、科瑞奇的《西美尔的宗教理论》、罗伯斯的《社会学视野中的宗教》、韩梦德的《西美尔论宗教文集(前言和导言)》等。有专门研究西美尔女性思想和文化的,如魏茵戈特纳的《西美尔与女性的文化困境》、提森的《女性与客观文化》、伊克哈德的《西美尔关于“女性问题”的阐释》、克塞的《受忽视的西美尔对女性社会学的贡献》等等。一般说来,对西美尔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社会学和现代性方面,如贝勒的《反讽与现代性话语》、布罗迪的《西美尔作为都市文化的批评者》、达美的《西美尔的性别社会学》、雷威因的《西美尔论个体性和社会形式导言》、穆勒的《社会分化与个体性:西美尔的社会诊断和时代诊断》、丝柏科曼的《西美尔的社会理论》、斯卡夫的《韦伯、西美尔和文化社会学》

此外,拉尔夫・雷克的《西美尔与先锋社会学:现代性的诞生》一书堪称西美尔研究的新声,它提出了许多关于西美尔研究的新观点和新发现。雷克将西美尔塑造成先锋的社会学家、哲学家和性别论者,使后者从哲学沉思者摇身一变为社会革命家。在书中,雷克还强调西美尔思想与社会主义的内在联系,并认为西美尔思想是尼采和马克思哲学的辩证结合,分析了西美尔对早期表现主义艺术运动以及对表现主义哲学的贡献。

(二)国内研究现状

国内对西美尔研究更是重视不够。长期以来,学者们只是做些表面性工作,如翻译和介绍西美尔的思想。目前被翻译成中文的西美尔著作有:《社会是如何可能的》(林荣远译)、《货币哲学》(陈戎女等译)、《金钱、性别和现代生活风格》(顾仁明译)、《社会学》(林荣远译)、《宗教社会学》(曹卫东译)、《生命直观》(刁承俊译、《叔本华与尼采》(朱雁冰译)、《现代人与宗教》(曹卫东译)等。

国内真正对西美尔进行研究并形成专著的人屈指可数,根据统计,仅有杨向荣、陈戎女、刘小枫、陈伯清等几人而已。对他的时尚理论进行专门的研究更是凤毛麟角。从研究的内容来看,陈伯清的《现代性诊断》主要是探讨西美尔的生平、他的社会学和社会学的片段以及他的现代性的理论和他的历史影响等,重点是研究西美尔的社会学和现代性思想。陈戎女的《西美尔与现代性》主要讨论西美尔的文化哲学思想,尝试整体性地把握他的思想脉络,以专门的个案,从女性主义、货币文化、审美和宗教等方面具体解读西美尔思想的不同层面,勾勒出其思想的基本轮廓。同时,又围绕文化的现代性来展开西美尔思想不同层面的论述,凸现出西美尔文化-现代性思想的不一样的现代性理论形态和理念旨趣。杨向荣的《现代性与距离》选取了西美尔思想中的三个关键词:现代性、碎片和距离来对西美尔的美学思想展开研究,该书偏重于美学和文化社会学的探讨,从美学的层面来讨论作为社会学家的西美尔,审美现代性的视域和美学的维度是贯穿全书始终的主线。而最终目的也是以西美尔的现代性理论为背景,以“距离”为聚焦点,进而从文化社会学、美学、艺术以及现代日常生活的审美等层面窥探西美尔的文化、美学与艺术思想。研究西美尔现代性思想的还有刘小枫,他的《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对现代性的审美特性和西美尔的现代性体验美学进行了初步探究。该著以现代性问题为焦点,审视百年来的欧美社会理论对现代性的观察和把握,力求通过进入现代性问题的纵深来讨论迄今的社会理论的问题性。在考察欧美社会理论、探析现代性问题的思路中,着意引入现代中国的基本问题。由于涉及西美尔的研究内容只是以章节形式出现,严格说来,它并非研究西美尔的专著。此外,顺便需要提及一下的是苏国勋的《西美尔》,也只是《现代西方著名哲学家评传》(上卷)中的一个部分,在此也不计入专著之列。

在论文方面,从中国知网上搜索到的以西美尔为研究对象的学位论文(44篇)和学术论文(不足200篇)的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西美尔的宗教理论和社会学思想、他的货币理论;西美尔的现代性理论、他的女性主义思想;现代性文化危机理论、有关时尚的理论(8篇)等方面。

从上述国内外对西美尔研究现状的综述中可以得出如下结论:迄今为止,人们对西美尔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如下几个领域:其一,从宗教、文化、艺术等方面来挖掘西美尔的社会学思想;其二,以文化、审美、心理等关照方式为依托,从他的社会学、货币哲学理论中发掘西美尔的现代性理论资源;其三,从文化、历史和经济等角度来阐释其哲学思想。

参考文献:

[1]刘小枫.现代性社会理论绪论[M].上海:三联书店,1998:337.

[2]转引自弗里斯比.现代性的碎片(周宪、许均主编)[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62.

[3]陈伯清.现代性的诊断[M].杭州:杭州大学出版社,1999:3.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9篇

在后殖民批评意义上大量论述中国文论的“失语”并引起国内学术界普遍关注与讨论的,是曹顺庆先生及其弟子的一系列文章。《东方丛刊》1995第3期(总第13期)发表了曹顺庆先生的《21世纪中国文化发展战略与重建中国文论话语》,可以说是他的“失语”论的前期纲领。此文的核心关切与问题意识可以概括: 21世纪将是中西方文化多元对话的世纪,然而中国文论话语近代以来却“全盘西化”,我们应该如何建立“中国”自己的文论话语,以便在世界文论中有自己的声音?曹顺庆指陈中国文论“失语症”的症状是:“中国现当代文化基本上是借用西方的理论话语,而没有自己的话语,或者说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文化(包括哲学、文学理论、历史理论等等)表达、沟通(交流)和解读的理论和方法”,而“一个患了失语症的人,怎么能够与别人对话?”“对话”是他的最强烈欲望,而对话的第一步则是“确立中国文化自己的话语。”然而非常有意思的是:作者的这种振兴民族文化的强烈愿望与启示却是得自于一个美国白人理论家拉尔夫·柯恩主编的西方学者的论文集《文学理论的未来》,①他重点征引的那篇黑人理论家盖茨的文章就发表在这本书里。另外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是:作者一方面在文章的开篇大谈文化对话的重要性,另外方面又认定:“不同的文化之间,有着不同的规则,因此不同的话语之间,常常难以相互理解,这是话语规则不同使然。”比如,作者用“风骨”为例说明西方文论话语无法对于它进行有效阐释。问题是:既然西方文论不能有效解释中国文论,而我们“五四”以来的文论“基本上是西方的”,那么我们的最后选择只能是“以古释古”,而这种以古释古怎么能够叫“现代转换”呢?作者自己也意识到这点,于是开出了这样的药方:选择一些古代文论中重要的、涵盖面广的理论“原命题”,“同时用中西方文论对这些文学理论基本问题进行阐释。……人们将会惊异地发现人类智慧的共同之处。”一方面作者断言中国文论话语与西方文论话语是完全不同的,无法相互阐释;另一方面又认定可以“相互阐释”,而且可以发现“人类”智慧的“共同处”。既然已经说了西方文论不能解释古代文论,那么,它又怎么能够对于从古代文论中选择出来的“原命题”做出阐释呢?曹先生一开始就说了,中国古代文论与西方文论是属于不同文化类型中产生的不同的论文类型,相互阐释是何其难啊!

曹先生此后的文章进一步具体化了他的论题,但是一些前期暴露出来的问题仍然没有消除,而且我发现他个人写的文章与他和学生合写的文章在对于“失语”的解释上存在差异。“失语”与“话语重建”问题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中国文论话语是否已经“失语”?如何判断它的“失语”?“失语”的原因是什么?如何克服失语,也就是如何重建中国自己的文论话语?

曹先生非常明确地断定:中国文论失语了。他判断这个问题的角度与标准不是中国文论是否还在生产着,而是它是否是中国的。这表明他一直是在代表中国说话。他的论述单位不是个人,而是民族—国家。至于中国文论的“失语”的原因,曹先生在《文论失语与文化病态》[1]中认为是“五四”以来西方文化冲击以及我们一味“学习、模仿”西方的结果,而我们模仿西方又是“外力强迫下的迫不得已的选择,而并非中国文化合乎逻辑的发展使然,因此必然是一种非正常的文化发展,或者说是一种病态的发展。”这里说这种“学习”是“不得已”或许是正确的,已经有许多学者指出中国的现代化是“被迫的”。①但是说它是“非常态”、“病态”则大可商榷。一个民族的文化(包括文论)所采取的发展道路常常取决于各种复杂因素,有些因素是非常偶然的,很难说哪些发展道路是“正常的”或“常态的”,哪些是“不正常的”、“病态的”。是否像中国古代社会那样连续几千年且基本上在同样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框架中缓慢发展就是“正常的”,而像“五四”那样采取了激进反传统方式的发展就是“病态的”?或者在一个文化自身传统中自发的、内部促动的发展就是“正常的”,而源于外来异质文明影响冲击的发展就是“不正常的”?中国近代的现代化发展动力的确来自西方(所谓“不得已”),但是所有的现代化后发国家都是这样,它们的发展、它的文化也是“病态的”?再说,“病态”显然不是一个纯描述性的概念,它更是一个包含价值判断的规范性概念。也就是说,传统是不应该断裂的,“五四”导致了传统断裂,所以是不足取的。这里判断“病态”与否的标准实际上是民族主义或民族本位的。也就是说,它没有考虑这个传统的延续在超民族的立场看是否是可欲的。离开超民族的立场谈一种传统的延续是否可欲是很成问题的。比如某些民族共同体的“传统”在整体上看可能很糟糕,可能本身就是病态的,那么打破这个传统到底正常呢还是“病态”呢?结合中国的情况,我们就不能不承认,虽然中国传统文化决不是概不足取,但它在整体形态上显然是前现代的,是与传统中国的小农社会及王权政治联系在一起的,它在总体上说与现代的社会政治制度、经济结构以及文化价值存在本质差异,不对它进行“整体上”的改造恐怕很难创立适合现代社会新文化价值系统。①坚持传统延续的曹先生却认为:中国文化的现代转化必须以传统文化为“基础”,这个“基础”的表述如果是指在整体上保持传统文化的延续,那么,所谓“现代转换”只能是在传统整体框架内部的零星变化,它不可能适应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转型。

这篇文章还把“五四”的激进反传统与“文革”时期的文化大破坏进行类比,认为两者“一脉相承”,都是“偏激心态的大泛滥”,区别只是前者是文化自卑心态,而后者是文化自大心态。这样的类比应该说即使有一点道理也是十分皮相的。首先,我们必须承认,“五四”的激进反传统即使偏激,却是在追求现代的“民主”、 “科学”、“自由”、“个性解放”,而“文革”却完全相反,是对于民主、自由、个体生命价值与精神独立性的极大践踏。仅仅从所谓“心态”角度把如此价值取向如此巨大的不同社会文化运动简单类比、轻易地忽视了两者的根本差异,不能不说是十分轻率的。激进的行为或心态可以有不同的目标也有不同的“革命”对象,我们不能把一个意在推翻专制制度的激进运动与意在镇压民主自由的激进运动等同起来。

在《“话语转换”的继续与重建中国文论话语》[3]一文中,曹先生较为具体地谈到如何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问题。他坚决否定了用西方的理论框架、概念术语(如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内容、形式、风格等)来阐释古代文论(如“风骨”、“神韵”等)的所谓“帖标签”方法,而是应该“从传统文论的意义生成方式、话语表达方式等方面入手,发掘、复苏、激活传统文论话语系统”。问题是:拿什么样的理论去激活古代文论的“意义生成方式”、“话语表达方式”?既然曹先生认定西方的文论话语与中国(古代)文论话语格格不入、不能用以“阐释”中国古代文论,而中国现代当代的文论又“全盘西化”了,不幸我们手头有的又只有这些洋文论或洋化的中国当代文论,我们用什么去“激活”呢?因为即使是“意义生成方式”、“话语表达方式”(作者选择这样的术语,是为了避免谈论单个的中国论文范畴),也是由古代文论的具体术语、概念以及思维方式构成的,是存在于语言中的,它之被“激活”同样只能依赖、使用语言,而我们已经“失语”!我们没有自己的话语!怎么激活?即使像作者在其他文章中提出的“虚实相生”这样的“原命题”或“意义生成方式”,其具体的阐释或激活也同样是需要一套现论话语的,而作者认定所有的现论都是西方理论,用西方理论解释中国文论这种“拼贴法”不但不能激活、而且只能导致更严重的失语。那么,出路在那里?当作者激动地说:“一个没有自己学术话语的民族,怎么能在这世界文论风起云涌的时代,独树一帜,创造自己的有影响的文论体系,怎么能在这各种主张和主义之中争妍斗丽!”“这种‘失语症’已经达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以至于我们不仅在西方五花八门的时髦理论面前,只能扮演学舌鸟的角色,而且在自己传统文论的研究方面也难以取得真正有效的进展”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一种情绪(我相信是真诚的)而不是切实的、可操作的解决方法。在曹顺庆与李思屈合作的《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基本路径及其方法》[4]和《再论重建中国文论话语》中[5],我发现他们论述最后选择只能是“以古释古”,而这种以古释古怎么能够叫“现代转换”呢?作者自己也意识到这点,于是开出了这样的药方:选择一些古代文论中重要的、涵盖面广的理论“原命题”,“同时用中西方文论对这些文学理论基本问题进行阐释。……人们将会惊异地发现人类智慧的共同之处。”一方面作者断言中国文论话语与西方文论话语是完全不同的,无法相互阐释;另一方面又认定可以“相互阐释”,而且可以发现“人类”智慧的“共同处”。既然已经说了西方文论不能解释古代文论,那么,它又怎么能够对于从古代文论中选择出来的“原命题”做出阐释呢?曹先生一开始就说了,中国古代文论与西方文论是属于不同文化类型中产生的不同的论文类型,相互阐释是何其难啊!

曹先生非常明确地断定:中国文论失语了。他判断这个问题的角度与标准不是中国文论是否还在生产着,而是它是否是中国的。这表明他一直是在代表中国说话。他的论述单位不是个人,而是民族—国家。至于中国文论的“失语”的原因,曹先生在《文论失语与文化病态》[1]中认为是“五四”以来西方文化冲击以及我们一味“学习、模仿”西方的结果,而我们模仿西方又是“外力强迫下的迫不得已的选择,而并非中国文化合乎逻辑的发展使然,因此必然是一种非正常的文化发展,或者说是一种病态的发展。”这里说这种“学习”是“不得已”或许是正确的,已经有许多学者指出中国的现代化是“被迫的”。①但是说它是“非常态”、“病态”则大可商榷。一个民族的文化(包括文论)所采取的发展道路常常取决于各种复杂因素,有些因素是非常偶然的,很难说哪些发展道路是“正常的”或“常态的”,哪些是“不正常的”、“病态的”。是否像中国古代社会那样连续几千年且基本上在同样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框架中缓慢发展就是“正常的”,而像“五四”那样采取了激进反传统方式的发展就是“病态的”?或者在一个文化自身传统中自发的、内部促动的发展就是“正常的”,而源于外来异质文明影响冲击的发展就是“不正常的”?中国近代的现代化发展动力的确来自西方(所谓“不得已”),但是所有的现代化后发国家都是这样,它们的发展、它的文化也是“病态的”?再说,“病态”显然不是一个纯描述性的概念,它更是一个包含价值判断的规范性概念。也就是说,传统是不应该断裂的,“五四”导致了传统断裂,所以是不足取的。这里判断“病态”与否的标准实际上是民族主义或民族本位的。也就是说,它没有考虑这个传统的延续在超民族的立场看是否是可欲的。离开超民族的立场谈一种传统的延续是否可欲是很成问题的。比如某些民族共同体的“传统”在整体上看可能很糟糕,可能本身就是病态的,那么打破这个传统到底正常呢还是“病态”呢?结合中国的情况,我们就不能不承认,虽然中国传统文化决不是概不足取,但它在整体形态上显然是前现代的,是与传统中国的小农社会及王权政治联系在一起的,它在总体上说与现代的社会政治制度、经济结构以及文化价值存在本质差异,不对它进行“整体上”的改造恐怕很难创立适合现代社会新文化价值系统。①坚持传统延续的曹先生却认为:中国文化的现代转化必须以传统文化为“基础”,这个“基础”的表述如果是指在整体上保持传统文化的延续,那么,所谓“现代转换”只能是在传统整体框架内部的零星变化,它不可能适应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转型。中国文论的情况也与此类似。中国的古代文论当然有自己的价值,但是它在整体形态上同样是前现代的,如果要想对现代当代的文化与文学发言,就必须进行整体性的转换。这种转换以后的中国文论可能依然保留了一些古代文论的成分,但是它的整体形态却不能不与古代文论存在结构性的差别。[2]

这篇文章还把“五四”的激进反传统与“文革”时期的文化大破坏进行类比,认为两者“一脉相承”,都是“偏激心态的大泛滥”,区别只是前者是文化自卑心态,而后者是文化自大心态。这样的类比应该说即使有一点道理也是十分皮相的。首先,我们必须承认,“五四”的激进反传统即使偏激,却是在追求现代的“民主”、 “科学”、“自由”、“个性解放”,而“文革”却完全相反,是对于民主、自由、个体生命价值与精神独立性的极大践踏。仅仅从所谓“心态”角度把如此价值取向如此巨大的不同社会文化运动简单类比、轻易地忽视了两者的根本差异,不能不说是十分轻率的。激进的行为或心态可以有不同的目标也有不同的“革命”对象,我们不能把一个意在推翻专制制度的激进运动与意在镇压民主自由的激进运动等同起来。

在《“话语转换”的继续与重建中国文论话语》[3]一文中,曹先生较为具体地谈到如何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问题。他坚决否定了用西方的理论框架、概念术语(如现实主义、浪漫主义、内容、形式、风格等)来阐释古代文论(如“风骨”、“神韵”等)的所谓“帖标签”方法,而是应该“从传统文论的意义生成方式、话语表达方式等方面入手,发掘、复苏、激活传统文论话语系统”。问题是:拿什么样的理论去激活古代文论的“意义生成方式”、“话语表达方式”?既然曹先生认定西方的文论话语与中国(古代)文论话语格格不入、不能用以“阐释”中国古代文论,而中国现代当代的文论又“全盘西化”了,不幸我们手头有的又只有这些洋文论或洋化的中国当代文论,我们用什么去“激活”呢?因为即使是“意义生成方式”、“话语表达方式”(作者选择这样的术语,是为了避免谈论单个的中国论文范畴),也是由古代文论的具体术语、概念以及思维方式构成的,是存在于语言中的,它之被“激活”同样只能依赖、使用语言,而我们已经“失语”!我们没有自己的话语!怎么激活?即使像作者在其他文章中提出的“虚实相生”这样的“原命题”或“意义生成方式”,其具体的阐释或激活也同样是需要一套现论话语的,而作者认定所有的现论都是西方理论,用西方理论解释中国文论这种“拼贴法”不但不能激活、而且只能导致更严重的失语。那么,出路在那里?当作者激动地说:“一个没有自己学术话语的民族,怎么能在这世界文论风起云涌的时代,独树一帜,创造自己的有影响的文论体系,怎么能在这各种主张和主义之中争妍斗丽!”“这种‘失语症’已经达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以至于我们不仅在西方五花八门的时髦理论面前,只能扮演学舌鸟的角色,而且在自己传统文论的研究方面也难以取得真正有效的进展”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一种情绪(我相信是真诚的)而不是切实的、可操作的解决方法。

在曹顺庆与李思屈合作的《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基本路径及其方法》[4]和《再论重建中国文论话语》中[5],我发现他们论述“失语”与“重建”问题的思路有了一定变化:开始立足于中国的现实而不是传统来思考文论转换的问题,并对于原先的观点进行了一定的修正。他们虽然认为中国文论中断了传统,但又指出传统中断的内在学理原因在于“传统的学术话语没有能够随着时代生活的发展变化而及时得到创造性的转换,因而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失去了精神创造能力,活的话语蜕变为死的古董,传统精神的承传和创新也就失去了必要的手段,这就是当今文论的严重‘失语症’”。[5]这段话重要性在于:不再只局限在中西的框架中寻找“失语”的原因而且兼顾到了古今。中国文论的“失语”似乎是时间问题而不只是空间问题。这应该说把问题推进了一步,即认识到中国古代文论已经与我们的当代生活脱节,“如果不经过必要的转换,就不足以担当言说我们丰富复杂的艺术人生体验的任务,这是我们必须正视的基本事实”。[5]值得注意的是:这里作者的立场明显地由原先的传统文化本位转化为了民族存在本位,承认古代文论的原来形态不能言说当代人的存在。这样,问题的要害就是:中国的文论

如何对我们当今的生存状态说话?由于在中国的特殊语境中,古今问题常常是与中西问题纠缠在一起的,曹先生的思路也就在古今中西之间滑动。一方面,他把当今文论的“失语”归结为古代文论没有能够“创造性地转换”,因而“蜕变为死的古董”,认为应该“把传统文论从故纸堆里解放出来,并运用到现实的文学批评之中”,“这将是中国文论走向生活,走向世界的必由之路,是将一个古老的文化传统发扬光大、不断创生的必由之路。”[4]但作者没有从传统文论为什么不能有效阐释当代现实(古今问题)这个思路上继续思考下去,而是话题一转回到了中西问题:古代文论不能“创造性转换”的原因在于:我们一直是套用西方的理论来阐释古代文论,而这两者本属于两套完全不同的话语。作者断言:我们“五四”以来的文学理论因为“西化”而不能言说我们的存在:“直到今天,尽管我们已经明显地感到借来的鞋总难合自己的脚,别家的话语难以言说自家的存在,尽管我们能够体察到自己的存在,却无法说出自己的存在,一旦离开了别人的基本理论范畴,我们就无法思考,无法言说了”。[4]他们认为,用西方文论阐释中国文论的人“过分看重了西方理论范畴的普适性,把某些西方文论概念当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东西了,而对文化的差异和任何一种理论范畴都具有的先天局限性重视不够。”[5]思路又绕回到中/西上去了。作者的理想是建立既是中国的又是现代的文论话语:“既不简单地回到新文化运动以前的传统话语体系中去,也不是简单地套用西方现有的理论来解释中国的文学现象。”[5]这使得作者反对对于古代文论的“考古式”的整理而是要激发其活力而使其介入当代生存,就是所谓“现代化转型。”这个理想好是好,但是在实施的时候却依然难以回避主次问题。虽然曹先生表示要“立足于中国人当下的现实生存样态,潜沉于中国五千年生生不息的文化内蕴,复兴中华民族精神,吸纳古今中外的人类文明的成果,融会中西”,[5]好像面面俱到,无懈可击,但是骨子里依然是回归传统。到底是以中国当今的现实为基础还是以中国的传统文论为基础来判断中国文论是否失语以及如何重建,这是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也是我与曹先生的最大分歧所在。中国自己的当代形态的文论建构是一件非常艰难的工作,它必然受到各种力量的牵制,利用各种可能的资源,但是其中最重要的资源恐怕是中国的现、当代的文化与文学现实。我们既不能照搬古代文论,也不能照搬西方文论来替代阐释中国现、当代的文论,这是因为它们都与中国的现、当代文化与文学现实存在隔阂。西方的文论产生于西方的现、当代文化与文学语境,这个语境与中国现代当代文化与文学的语境是不完全一样的。但是同样不必讳言的是:相比于中国古代文论,西方现代当代文论在解释中国的现、当代文学时要相对合适一些,这是因为中国的现、当代文学,特别是新时期以后出现的文学,与西方的现、当代文学存在更多的近似性。比如西方的小说理论(叙事学、符号学等)在解释中国的现当代文学时,恐怕要比中国古代小说“理论”更有效一些。这样,我们的文论重建之路恐怕更多地只能借鉴西方的理论,而同时在应用的时候应该从中国的文化与文学的现实出发加以不断的修正和改造。(详见本文“结语”部分)

在这两篇文章中作者还提出了在中西文论的对话中进行传统文论的现代转换的问题。在《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基本路径及其方法》中,作者认为中国古代文论只有在与西方文论的“平等对话”中才能实现“现代转化”。所以,如果说曹顺庆的多数文章都在强调中西方文论的差异与不可通约性,那么,这篇文章却重在论证相通性与对话可能性。但“平等对话”之说已成老生常谈,问题是如何实施对话?对话的基础的什么?由于作者原先一直认定中国与西方的文论差异甚大乃至不可通约,所以对话的基础或前提就非常重要。在此文中,作者提出的理由是:中西方文论尽管在言说方式上存在重大的差异,但是“话语所指涉的对象和话语的功能是大体相同的。”这里的问题很多。中国文论的“对象”与“功能”与西方文论相同么?中国的什么文论?古代文论还是现代文论?西方的什么文论?古代的还是现代的?我认为,文章有一个未加充分反思的假设是:古今中外的文论具有一个共同的对象也有共同的功能。这是一个本质主义的界定。世界上不存在抽象的文学理论,只有具体的文学理论,而具体的文学理论的对象只能是具体的———特定历史条件与地域环境中、带有特殊性的文学活动,因而不存在抽象的文章所谓“文学艺术现象”、“艺术”、“人生”的。“文学艺术现象”也好,“人生”也好,都因其具体的文化与历史环境而带有明显的特殊性与差异性。《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

基本路径及其方法》一方面认为中西方的文学理论所扎根的东西方人的“生存样态”和“体验”是不同的,而其作为“人”的“存在论基础上的根源”却是相同的。作者举例说,作为艺术的本质论或艺术与现实的关系论,西方的模仿论、表现论和中国的“虚实相生”论虽然内涵存在差异,却是可以“对话”的,因为它们都是对于艺术与现实的关系的探讨。这样的观点其实早就体现在比较文学中的所谓“平行研究”中。如果内涵不同而只是有共同的论题———“艺术与现实的关系”,这样的“对话”不知道有什么意义。而且把“虚实相生”纳入“艺术与现实”的关系范畴,不是犯了作者一直批评的以西(艺术与现实的关系是西方文论一直谈论的话题)释中(“虚实相生”)的弊端么?而且我以为“艺术与现实的关系”之所以成为西方文论的重要问题,是因为西方哲学有关注认识论的传统,而这个问题在注重道德伦理的中国传统文化中基本上不成为中国文论家的重要关切。我们也许可以在这个意义上对中西方的文论的差异进行“横向的比较”,但是却无助于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化”。作者随后举出的所谓对话中的“互照”、“互译”、“互释”法也同样存在类似的问题,它搞得不好很可能成为作者自己曾经否定的那种“贴标签”法。①即使是比较成功的“互照”、“互释”,在朱光潜、宗白华等一辈学贯中西的学者那里,早就存在并取得一定成绩(当然也不同程度地存在“以西释中”的问题),如果这就是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那么,“失语”之说就无从谈起。作者自己也承认这点,所以,问题只是在文论“互译”上“以西译中多而以中译西少”,在互释上是“基本上是以西释中,而少有以中释西”。这样,问题被转换成了数量问题而不是性质问题,似乎只要多一点“以中释西”就可以扭转乾坤。这又把中、西方文论对话的艰巨性低估了(在曹的别的文章中则把“对话”之难绝对化为不可能的)。曹先生所向往的综合古今中西的文论大概只能是他自己所说的“杂语共生态”,即把它们糅合在一起,这不是真正的融合或转化而是拼凑。对此我同意季羡林先生的观点:“这是完全办不到的。因为东西方两方面的文论话语来源于两个完全不同的思维模式”。季先生因而主张“就让这两种话语并驾齐驱,共同发展下去吧。”季先生根本否定有与西方文论进行互译、互释的必要,因为中国与西方的文化在思维方式上存在“根本差异”(西方是“分析的”,中国是“综合的”。[7]

转贴于 总而言之,作者在这篇文章似乎意识到自己前先的观点有点偏颇绝对,所以试图变得辨证;但实际上却走向折中。强调中国古代文论的差异性、独特性会导致不可对话的结论;而强调中西方文论的对话性、互释性则又走向拼凑和折中。这是古代文论现代转换论者至今没有解决的困境。在《再论重建中国文论话语》中,作者似乎又从“杂语共生”退回到了民族本位。他反复强调“返回家园意识”。它的含义有二:一是返回语言之家,返回“中国固有的言说方式”;二是返回传统的“意义生成方式”。有趣的是,作者一方面说要返回“中国固有的言说方式”,同时又强调这个言说方式不是“文言”,文言早已不是汉语的主流形式,白话才是,而且当代日常生活中的汉语口语也是“母语”的组成部分。这样,我就不明白“返回”“中国固有的言说方式”或者“话语复活”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我们母语的主流恰恰是现代汉语,那么,“母语”或者“固有的言说方式”不是本来就一直被人们言说着么?何谓“返回”(“返回”“复活”的前提是我们的母语已经“死了”)?而且作者不是一再说中国的现代汉语已经“西化”了么?它怎么又可以作为我们的“家园”了呢?至于“精神返家”或者“返回我们民族特有的意义生成方式”,作者除了重复“日日新,又日新”外没有提供任何具体的新见解。这样,所谓文论“重建”之路,前者(返回母语)自相矛盾,而后者(返回民族特有的意义生成方式)则笼统无当。尽管试图作到逻辑周延但最终还是不能周延。①1998年第3期的《文艺争鸣》在“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标题下发表了曹顺庆等人的笔谈。其中李清良的文章《如何返回自己的话语家园》十分典型地表现出两个对于“失语”论与“重建”论者来说十分典型的思维方式:一是在口口声声声讨西方文论霸权导致中国文论“失语”的同时,又不断地援引西方理论,比如海德格尔、现象学等;其次是把中西方文学理论的问题彻底还原为文化侵略与反侵略、文化霸权与反霸权的问题,其他的评价标准已经被完全放弃或转化为民族主义话语。前一个问题显示了“失语”“重建”论者的悖论:在批评“失语”的同时自己陷于“失语”;第二个问题表明了更严重的价值混乱:在民族的标准之上没有更高的文化价值标准。文章基于中国文化已经没有“精神家园”而提出了“话语返家”,并把它当成了一个自明的前提,然后把中国的现代当代文论史完全描述为一个“他者化”的历史:“一般来说,近代以来不发达国家和地区的话语丧失,是以强大的军事、经济优势为其支撑的西方文化霸权的结果。”具体到中国,作者认为:自鸦片战争以来,被西方征服的屈辱历史使我们将其军事、科技、经济等优势等同于其文化的优越,而将中国的落后等同于中国文化的低劣。这样的论述所存在的问题是:首先,西方的军事、科技与经济的优势是否可以与它的文化脱离?回答当然是否定的。同样,中国经济、军事上的落后并不是孤立的,而是与文化紧密相关的(这些都是“五四”以来的文化启蒙主义者已经充分论证的,这里不做赘述)。中国现代的启蒙知识分子虽然的确是从经济军事的失败作为动因开始对于传统文化的批判,但是却不能由此认定中国文化本来是没有弊端的,是完美无缺的;其次,如果完全用军事与科技上的失败来解释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文化批判,那么,就会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中国的文化与文论本来是没有一点缺憾的,只是因为中国在经济、军事上的原因,才使得中国的文化处于西方文化的霸权之下从而被中国知识分子自己抛弃的。当文化与文论的得失问题完全被转化为中国与西方的文化权力斗争问题以后,就没有了超越于权力之上的评判标准了。这必然导致价值的混乱,或者走向民族虚无主义,但更可能走向对抗性的立场和“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的逻辑。因为我们对于中国的和西方的文化都失去了普遍的价值评判标准而只剩下对于其民族出身的鉴定。其实,“失语”论之所以能够引起为数不少的文论界人士的共鸣,其感召力主要在于它的民族主义立场,它迎合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民族主义(至少是文化民族主义)情感。这大大地影响了他们在思考中国文论建设时的思维空间与学术态度,主要是不能建立起超越民族主义的普遍性标准,也忽视了对于文论内部问题的学术考察。总体看来,“失语”与“重建”论是20世纪90年代普遍的民族主义倾向在文论领域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在关于“失语”的言论中,谈得最多的是“怎样才能抵制西方文论霸权”、“如何把中国的文论传统发扬光大”,而不是“文学理论到底应该如何发展”。①这种民族主义诉求不可能不影响论者的学术立场、态度乃至具体的观点。

在引起广泛的争论,同时也遭到不少质疑以后,肖薇与支宇发表文章从另外一个理论层面捍卫“失语”与“重建”论。他们的文章《从“知识学”高度再论中国文论的“失语”与“重建”———兼及所谓“后殖民主义”批评论者》[7]指出,从知识学的层面讲,“失语症”具有“话语学”与“存在论”的双重内涵。“失语症”的批评论者只看到其“后殖民主义”的表层意义,而对其在“知识学”和“存在论”上的内涵则并未有所领悟。文章认为:“失语”论和“重建中国文论话语”论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前提———汉语文化的知识学问题。“失语症”和“重建论”的倡导者认识到汉语文化的百年来的“现代转型”“不是细节性思想、观念乃至语言方式的变化,而是中西知识谱系的整体性切换。”这主要表现在“知识质态的变化”和“知识谱系背景的切换”两个方面。其主要含义是,中国文化从“感悟型知识质态”整体切换为逻辑分析性的“理念知识形态”。[8]但是肖薇与支宇又认定:中国文论的知识谱系虽然已经被“整体性切换”,但中华传统文化在生活方式层面上却并未发生根本性的断裂(中国人的风俗习惯、思维特征和行为方式等仍然有着自己的特殊性)。所以只是在“知识学”或者说“知识质态”的层面上,汉语文化才真正产生了根本性的断裂。中国传统文化从“知识质态”上讲,是一种“感悟型知识形态”,是一种与西方“理念知识”迥然不同的知识形态。它从不像西方“理念知识”一样在现代学科体系的逻辑构架中分门别类地展开,并不以科学理性为基础。紧随中国文化“知识学”转型的必然是汉语文论和诗学相同的“知识学”转型和断裂。在他们看来,汉语文化与诗学的全面“失语”状态,正是上述“知识质态”的整体切换(而不是单个范畴的消失)造成的。这就是所谓“话语学”层面上的“失语”(另外一个是“存在论”层面的“失语”)。在文化对话中,“自身传统话语”或“文化身份”的丧失,也意味着“话语权力”和对话地位的丧失。“话语”与文化对话中的“权力”和“身份”紧密相关,没有自己的“文化身份”也就没有了对话的“话语权力”。这样,从“话语”层面上讲,“失语症”是在中西文化对话中汉语文化对自身“文化身份”的寻找,是在后殖民主义批评语境下对“话语权力”的争夺。

在上述分析中,除了二元对立的逻辑设定与中西对抗的斗争意识表现得非常突出以外,①学理上的问题同样突出:中国古代知识形态(感悟型)的丧失或许是中国古代文论的失语,却不见得是中国当代文论的失语。当代中国文论是否失语的标志不是它是否不同于传统文论,而是它能否言说中国人当今的生存状态,这是曹先生与李思屈的文章中本来已经提出的看法,可惜在这里反而丢失了。事实上,现代型的文化(包括文论)在主导方面已经不可能是感悟性的而必然是理性—逻辑型的,这不是什么中西的问题,而是古今的问题。肖薇与支宇的文章还从“存在论”意义上分析了汉语文化与诗学的“失语”。他们认为:中华传统文化在“存在论”的视野下,将人与世界理解为“天人合一”的境界。人生在世,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的那样是“人在世界之中”、“人与世界纠缠在一起”。在中国传统文化看来,人生是一个“情景合一”的审美“境界”,而不是“现象”与“本质”相互隔绝的“此岸”;人是“知行合一”的活生生的生命存在,而不是冷冰冰的“认知理性”。上个世纪以来,在西方近性文化的冲撞之下,中华传统文化更加快速地由“存在论”转型为“知识论”。于是世界、人性分裂了。“知识论”式的汉语文化与诗学再也无法关切“存在的诗意”,再也不会“敞亮”和“引领”出“世界的意义”。正是在这一“知识论”的意义上,在汉语走想逻辑分析和认知理性的同时,作为我们原初语言的“母语”,汉语才真正“失语”了。——作者引。用吴兴明先生的观点指出:“所谓‘失语’,并不是在知识论或信息交流的意义上‘无话可说’,……失语只发生在人们呼唤为‘人文精神’的那些学科,……在信仰、道德形而上、文学、艺术、人生的意义价值等相关涉的文化领域。一句话,失语是本民族20世纪末的内在事件,它的核心是存在诗性即意义的失落。只是因为内在的意义失落了,外在的言谈才不得要领。仅就文学理论而言,当前并不缺少各式各样的主义、观点和流派,只要不关涉对存在真相的揭示和内在诗性的通达,照样可以谈吐如云。”[9]

这种“存在论”意义上的“失语”论与“重建”论显然是在努力为“失语”论注入存在哲学的内涵。它把论述言路从民族话语———中国文论在西方文化冲击下的失语,引向文化哲学与存在哲学话语———我们的“诗性生活方式”的丧失。如果在 “失语症”的第一重含义即“话语学”层面上,“失语症”尚只是针对世界文化对话中处于弱势的中国文化(只有中国文化才 “失语”),西方文化拥有强大的“话语权力”,它并未“失语”;那么,在“失语症”的第二重内涵即“存在论”上,“失语症”同时也针对西方文化,或者说针对整个现代人,是一个现代性问题。在“存在哲学”看来,西方传统理性形而上学长期以来遗忘了“存在”。这一致命的错误使得他们无法领悟“世界之意义”并通达“本真存在”。从而,汉语文化与诗学发生的由“感悟体验型知识质态”向“理念知识质态”的现代转型,使得它处于与西方传统理性形而上学完全一样的困境。正是在“存在论”意义上,现代汉语文化与西方传统理性形而上学一样处于全面的“失语”状态。这未尝不可以看作是对于“失语”论的一个巧妙的挽救努力。但这里的问题是:这个生存哲学的言述方式实际上不过是民族主义话语的改头换面的表现形式。因为在作者看来,中国古代的文论与文化本来处于“存在论”视野下的,它达到了“天人合一”、“人在世界之中”、“人与世界纠缠在一起”(海德格尔)的境界。只是在上个世纪以后的西方近性文化的冲撞之下,中华传统文化才遗忘了“存在”而转型 “知识”。于是世界、人性分裂了,于是中国文化与文论失语了。可见,生存哲学意义上的“失语”说到底还是西方文化惹的祸:在(西方的)逻辑分析型知识对(中国的)体验感悟型知识的整体切换过程,造成了中国现代文化与文论、也是整个世界的文论不能通达存在的诗性意义。西方现代性害了中国文化不算还害了整个世界文化(包括西方人自己的文化)。而重建中国(同时也包括西方)的文论话语的唯一道路仍然是回到中国的“天人合一”传统这个思路令人想起中国现代文化保守主义以及当代新儒家的陈词滥调:中国传统的精神文明可以拯救西方现代文明的弊端只有中国的传统文化与文论语言是可以抵达“诗意生存”的,而西方的硇灾饕逵镅栽虿荒堋0所以,返归诗意的家园只需发挥中国传统文化即可。由是之故,我以为它仍然是文化民族主义的思路。

实际上,“诗意”生存(以及感悟性知识)的失落是现代社会的普遍现象,它不是中国特有的现象,这种“失落”源于工业化或现代性工具理性的扩张,不能把这个问题转换为西方文化导致中国文化的诗意的失落,从而也不能开出通过恢复传统文化即可以返回“本真”的药房。这个药房显得过于廉价而不切实际。问题的关键是:我们(包括西方人)能否以及如何处理现代性导致的“天人分裂”的状况。我们显然不可能完全摧毁已经成为现实的现代化生活方式与制度环境,我们所能够做的是反思现代性并在保持现代性的成果的基础上克服它的问题。在这样做的时候我们的资源不仅有中国的也有西方的,正如我们的问题不仅是中国的也是西方的就算我们承认西方的理性主义(逻辑分析型知识)的确不能言说生命本真,我们也不要忘记西方也有悠久的生存论哲学传统不能把西方的文论简约为理性主义文论比如“失语”论者反复引用的海德格尔(此外还可以列出长长的一串人名),它对于所谓逻辑分析型的知识传统形成了强大的制约力量,我们若要寻找返诗意生存之家的语言,也不能只把眼睛盯着自己的祖先而不提西方的大哲。实际上,中国现当代鼓吹中国的传统智慧的文化保守主义者哪一个不是受到伯格森、海德格尔等西方思想界内部反理性主义的生命哲学或存在哲学的启发?

最后,在如何处理两种知识质态,即“逻辑分析型知识质态”和“体验感悟型知识质态”之间的关系上,他们一方面认为:“汉语诗学”不是简单地偏向任何一种知识形态,而是要在两种知识质态的基础上,致力于“知识质态”的重构,好像非常辨证;但同时又认定:当代人文思想已经证明,现代西方式的“逻辑分析型知识”根本无法通达存在的诗性意义。这使得自己陷入矛盾。更严重的是作者承认:“体验感悟型知识”虽有诗性言说的特质,但又为当代繁杂的社会生活所累。中国传统式的知识系统也无法担当言说当代人生存真相的重任。这等于一方面认为中国的传统感悟性知识能够表达“诗意”存在,另一方面又自我否定地认为它现在不能担当言说当代人生真相的使命。

在学术界许多学者痛陈中国文化与文论的“失语”并致力于“重建中国文论话语”或进行“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时,也有一些学者对“失语”论提出了反对意见。这里我们结合介绍这些批评,把我自己的意见简要加以总结。

关于中国文论是否失语问题,高楠认为,20世纪中国文艺学发生了三次转换,但它从未发生“断裂”。“中国文艺学所以经本世纪三次转换而仍为文艺学,在于它未变其根;中国文艺学无论怎样受西学影响而仍为中国文艺学,也在于它未变其根。”而这个中国文艺学的“根”表现为人伦本体的价值观、知行统一的实践理性以及整体思维方式。从这个角度出发,高楠先生认为,20世纪的中国文艺学“并未失语”。西方文论进入中国后大都被中国文艺学同化了,“即是说,本世纪的文艺学转换中,思想总是被及时地组织为话语,话语也总是被及时地转化为思想。中国文艺学始终在说着历史要求它说的话,时代要求它说的话,它说出了自己的思想理论,它并未‘失语’。”[10]

这个判断遭到了肖蔚和支宇的反驳,他们承认,中国现代文化与文论是中西(包括马克思主义)在冲撞、对话中的融合,中国传统文化与文论还存活于现代文化与文论当中。但又认为:虽然中国现代文化与文论的确是中西文化有机融合后形成的一种崭新的人类文明成果,也包含着中国传统文化与文论的某些甚至是重要的因素,然而,“从‘知识学’的眼光看,中国现代文化与文论在整体上与传统文化与文论截然不同。在知识形态上,现代文化与文论主要是一种逻辑分析型的‘理念知识’,而传统文化与文论是一种重经验的‘直觉感悟知识’。而这一判然有别的两种知识样态的存在毫无疑问地告诉我们汉语文化与诗学在‘知识学’意义上的的确确产生了‘断裂’。”[7]

我认为肖薇和支宇所说的“断裂”现象是存在的,但却是古代文论方式向现代文论方式的转换中必然要产生的,这是现代文论与古代文论两种形态的差异。“风骨”、“气韵”等概念之所以难以说清,是因为它们与现代文论形态存在表述方式与知识—文化质态上的结构性差异。用现代的文论去“翻译”或“阐释”它均将失去至少是部分失去其本来的“韵味”。但这不意味着这种“翻译”、“阐释”是完全不可能的。绝大多数有生命活力的古代文论范畴都有其再阐释的空间,而再阐释的过程在某种程度上将使得原先的范畴在失去某些东西的同时又获得某些东西,绝对忠实的再阐释是不存在的(除非我们甘愿让这些范畴真的寿终正寝或躺在博物馆里供人瞻仰)。换个角度说,用现代文论话语去阐释古代文论范畴,恰恰是激活它的有效方法,也是古代文论能够参与当代文论建设的惟一途径。在充分意识到中西方文化与文论差异的基础上进行相互阐释的成功例子也不是没有(如叶维廉,宇文所安等)。关于重建什么样的中国文论话语问题,绝大多数参与“失语”问题讨论的人都认为:我们要建设的文艺学应该既是现代的又是民族的,两者缺一不可。这个观点是1997年召开的“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的主导性倾向。[11]比如杜书瀛先生不赞成回归古典儒家传统,理由是:儒家传统虽然有积极因素,但是“与现代社会又有矛盾”,它在政治上维护专制制度,经济上维护自然经济,道德上提倡忠孝节义。[12](P23)这样的观点不是孤立的,毋宁说是受过“五四”启蒙主义洗礼的学者的普遍看法。又如蔡仲翔先生一方面说:“古代文论含有及其丰富的理论资源,要建设有中国特色的当代文艺学,如果丢失了这份宝贵的遗产,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同时紧接着指出:“古代文论毕竟存在着历史和社会的差别,古代文论主要是中国封建时代文艺创作实践的总结,它不能涵盖西方和现代的文艺创作实践,……用古代文论的概念、范畴来建构当代文艺学的框架是不切实际的。”[12](P51)

这个问题实际上涉及现代性与民族性的矛盾紧张,这种紧张实际上不是现在才有的,早在20世纪30年代的“民族形式”讨论与50年代的“新诗发展道路”的讨论中已经引起重大争论。问题是如何协调好两者的关系。这个问题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切中了中国文化现代化过程中的内在困境:现代性与民族性的紧张:中国的现代化是在西方冲击下启动的并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西方化,这使得现代性进程不仅表现为对传统的冲击,而且也表现为西方对于中国的冲击。具体到文论,中国自己的传统文论不是现代形态的,而其现代形态在很大程度上带有西化色彩,从而文论的现代性与民族性也呈现深刻的紧张。如何建构一个即是中国的又是现代的文论与文化形态,是苦恼了中国知识分子一个世纪之久的文化问题。

我的理解是:现代性与民族性的矛盾是存在的,但却不是不可化解的。一方面中国现代人的生活样态、知识—文化样态文论样态等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或“断裂”),这个断裂以后产生的现代文论当然存在浓重的西方色彩,但却不能说与中国的现代文化完全格格不入。因为既然同是“现代型”的文化—文论,它们就必然分享一些基本的共同点。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坚持文论“重建”的民族现实本体论那么,我们不能不承认我们今天的生活方式与文化形态已经受到西方现代化的影响正因为这样,我并不认为西方的现代文论完全不能阐释中国现代当代人的生存状态与文化状态。20世纪80年代文艺的主体性、自主性等来自西方的理论不是比较恰当地阐释了中国新时期的文化与文学么另一方面,中国古代文论不经过现代文论的再阐释,与我们今天的生存状态的隔阂远甚于西方现当代文论(比如:我们怎么可能直接用“神思”“意境”等来阐释今天的大众文化?)。这同样是因为中国的文化与文学现实在近代以来随着社会的现代化而逐渐地进入了现代,用中国古代文论来阐释中国现代当代的文化与文学现实反倒显得极为隔膜———因为生活现实发生了基础性、结构性(而不是零星的、局部的的变化。问题在于:我们切不可认为现代文论是西方的,所以这种再阐释或转换就一定是不可能的(比如徐复观、叶维廉顾彬等西方学者,宗白华、童庆炳等中国学者的古代文论研究,就是用西方现代的文论阐释中国古代文论的成功例子)。“失语”论者自己也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他们指出的那些机械套用西方文论(拼贴法)只是一些不成功的例子,从中不能得出西方文论不能阐释中国古代文论的结论。

注释

此书的中文版1993年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

比如著名美国汉学家史华兹的“冲击-回应”说。

其实在鲁迅这样的思想家看来,中国的传统文化就是“病态”的。

可以补充的是,“贴标签”的方法即使是大家有时候也很难避免,比如王国维用叔本华的理论解释《红楼梦》就是“贴标签法”。

作者最后指出,重建以后的中国文论话语特点是“杂语共生”。它不是对于西方话语的排斥,而是“并存”。但作者所希望的“中西并存”并不是目前我们见到这种“并存”,因为目前的并存方式在作者看来是以西(方)释中(国)———理论框架是西方的,只是选择中国古代文论的一些范畴概念“点缀其间”。那么,怎么才能不“以西释中”?“以中释中”行么?我们古代已经有浩如烟海的以中释中的文论,但是它们依然是属于古代文论的范畴,以中国古文论解释古代文论显然无法达到“现代转换”的目的。

比如《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基本路径及其方法》(《文艺研究》1996年第2期)开篇就指出:“在多元化的世界文化格局中,中国文化能否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呢?我们能否贡献出具有世界影响的文论家,和具有世界影响的文学理论?这将取决于我们是否能够摆脱代洋人立言的失语症状,摆脱目前这种‘除却洋腔非话语,离开洋调不能言’的尴尬局面,取决于我们能否为世界贡献一套新世界的文学理论话语体系,取决于我们的理论工作者是否能够做到以本民族的话语言说本民族的存在,从而真正成为一个民族的学术代言人。”

⑦ 文论话语的重建背后强大的文化心理动力实际上是对于自身身份的焦虑。虽然我们不否认文学理论话语建设与文化身份建构之间的确存在紧密关联,但是文学理论话语依然具有自己相对的独立性与自身规则,过于强烈的文化身份焦虑与对抗心理必然极大地影响与阻碍在文学理论研究在学理层面的深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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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曹顺庆.“话语转移”的续继与重建中国文论话语[J].文艺争鸣,1998,(3).

[4]曹顺庆,李思屈.重建中国文论话语的基本路径及其方法[J].文艺研究,1996,(2).

[5]曹顺庆,李思屈.再论重建中国文论话语[J].文学评论,1997,(4).

[6]季羡林.门外中外文论絮语[J].文学评论,1996,(6).

[7]肖薇,支宇.从“知识学”高度再论中国文论的“失语”与“重建”————兼及所谓“后殖民主义”批评论者[J].社会科学研究,2001,(6).

[8]曹顺庆,吴兴明.替换中的失落———从文化转型看古文论转换的学理背景[J].文学评论,1999,(4).

[9]吴兴明.谁能够返回母语————对重建中国文学理论话语的策略性思考[A].中外文化与文论:第1辑[C].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10篇

关键词:现代性,审美活动,

美是上天恩赐给人类的精灵,人们九死不悔地去追求美,但要言说它捕捉它却是万难,它活生生地存在于人们的审美活动中,而一旦以理性的语言去把握它,它又隐身不现。美存在于人们的体验中,而每个人的体验彼此殊异,故对美的言说也就不同。既然语言只是文化的表征,那么以各种语言言说的只是各个文化中的美。既有这么多的困难,追问那普遍存在的美是可能的吗?如果根本就没有什么普遍的美的本质,没有美的理念存在,那么为什么各个民族又可以有文化的相通性?彼此隔绝的文化为什么能互相欣赏?我以为,寻求具有普适性的美学原理,寻求能解释一切文化审美现象的一劳永逸的美学理论可能是个奢望,但美学作为人文学科,其天命是关注现实的人的生存,因此,在全球化的今天,在地球日益变成一个村庄的今天,在现代生活的基础上建立具有现代性的美学理论是可能的,也是我们美学学者应努力的方向。

审美活动是一种生存方式,是一种人生态度,是一种最自由,最逍遥的境界,这在中国古典美学中多有论述,但西方美学达到这种认识却经过了一个艰难的历程。西方美学一直在传统本体论哲学的束缚下,对审美活动对于生存意义的理解只是晚近的事。美学学科的创始人鲍姆加通把美和艺术纳入认识论问题,认为审美认识是从属于概念认识的低级的感性认识,很明显,这种观点来自柏拉图。柏拉图把最高的认识定为对理念的认识,认为这才是真理之认识,而审美和艺术因为只提供影象而被认为与真理隔着三层。在柏拉图看来,对于真理之认识,艺术是无能为力的。这种以逻辑理性认识为真理之鹄的的观点一直统治着西方思想界。到康德,情况仍然没有改变,康德把艺术和审美置于认识和实践之间,审美是中介,实践意志才是人生最高活动。在黑格尔那里,审美和艺术只是理念的感性显现,把握真理要靠逻辑概念方式,理性思维才是接近真理之途。这种观点到尼采开始发生变化。尼采说,世界只有作为审美的对象才是有意义的,人生的意义就在酒神式的对世界之内在体验和日神式的对世界之外在观审。到海德格尔那里,审美作为人生在世的存在方式之一,是最高最自由的生存之境,这就一反西方形而上学传统,把审美和艺术等想象活动置于理性认识活动之上。德里达以隐喻虚构解释哲学,认为从修辞手法看,哲学与文学无异,这就解构了传统哲学高于文学的观念。至此,审美活动和艺术想象得以解放,西方思想经过几千年的洗练终于与东方思维沟通。审美是一种自由的生存方式成为中西美学的共识,也应该是新美学理论的基本出发点。

在20世纪西方在对形而上学的批判思潮中,美的本质问题因为不能证实,被认为是假问题而面临被取消的危险,这种倾向是科学主义对人文主义的僭越。美的本质是哲学问题,它不可实证只可思辩,它的存在对人有价值有意义,只要人类存在着,对人本身的思考存在着,那么美的本质问题就会存在。美的本质与人的存在不可分,与人的现实和理想不可分。不同时代的人会给予美不同的解答,表达的是人们的一个理想,一种期望,审美理想昭示了一个圣洁的彼岸。美的领域与自然科学领域不同,它并不遵守自然科学的决定论普遍性法则。加达默尔说,美是一个自由的世界,人类的自由世界并不表明自然法则的绝对普遍性。人需要美是因为人需要自由,并不是为了在对象上确证自身。对必然的认识和对现实的改造都是现实的活动,现实活动只能达到有限自由,自由之所以是自由就在其不可规定性,审美就是对无限自由的体认。审美理想不是对现实的肯定,而是对现实的批判和超越,审美活动是对人的存在的终极意义的创造,这正是人区别于动物的地方。人要追问存在的意义,这就产生了美。

在历史早期,审美和艺术活动与社会生活的关系是肯定性的,和谐为美是中西普遍的审美理想。如果说西方古典思想是朴素的经验论,是对直观的客观真理的信仰,产生了模仿论美学;近代启蒙思想是人类中心论,是人类“类”本质在人与自然对抗中的凸现,产生了德国古典美学和实践美学,那么现代思想则以个体自由为本位,产生了现代性的审美理想。审美活动的自由性、理想性、批判性、超越性即审美现代性产生于工业化以后,它与现代哲学同步,以审美理想反思批判着启蒙运动以来的现代化进程。西方现代派作品无法以反映论,审美认识论和传统现实主义艺术论来解读,它通过对无意识、虚无、丑、变形等人的存在样态的展示去追问生存的意义。

现代性之所以成为中国学界的一个话题,一是随着西方后现代思潮的引入,后现代思潮所批判的西方启蒙和现代哲学及其核心主题现代性就随之成为学术关键词。二是中国百年来的现代化进程在新时期重新成为社会经济制度以及思想文化层面的议题,因此现代性问题不仅有学术意义而且有现实意义。与西方已经进入后工业社会,文化思想进入后现代思潮相反,我们正进入现代化。与西方不一样的是,我们现代化的主要障碍不是西方传统的宗教文化而是封建性的儒家理性文化。对理性予以解构的最有力手段不是非理性而是理性本身,我们需要一种不同于传统集体理性和新传统的政治化理性的新理性,这种理性既整合社会又尊重个人的存在价值。现代化在社会制度层面是市场经济秩序,我们需要西方启蒙政治哲学里的自由公正以及个人主义思想,建立具有现代性的自由民主人权制度,同时在现代化的文化层面借鉴西方的现代性哲学以及后现代思潮警惕启蒙理性的非人化倾向,从而在现实的经济制度层面和思想文化的超越层面形成张力,一方面适应现代化进程,大力呼吁现代化事业,批判传统的集体理性,建立现代社会制度,另一方面以思想文化对现代性的批判维护着社会平衡,从而制造健康的人文生态环境。

但问题是,中国的现代化进程需要现代批判精神甚至后现代精神吗?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美学的现代化历程应该与社会现代化一致,美学仍然需要启蒙理性精神,这是对审美本性的误解。第一,现代性是一种复杂的文化现象,在其发源之初就具有肯定和否定两个维度,前者以笛卡儿的普遍理性主体性为代表,后者以康德对理性的限定为代表。第二,审美活动本身具有理想性,自由性,乌托邦性,超越性等,这些注定了其对现实的批判态度。审美活动是暗夜的明灯,是冰谷里的死火,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精灵,它以慧眼警觉并超越异化的现实,此即阿多诺所说的否定精神。审美活动在现代化开始时即以自由理想批判社会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异化,因此美学必须获得现代性,这是美学的天命。第三,中国老传统的道德理性和新传统的政治理性需要解构和批判。我们面临的问题,一是封建主义的整体主义对个体性的压抑,二是新的革命传统把个人比做螺丝钉,把社会进程客观化,规律化,三是市场经济在呼唤着人性的同时也可能与市场逻辑一道腐蚀着生命的尊严和意义。对于现代性的美学研究来说,一方面要反对各种社会的对人的异化,集权主义对人的漠视,另一方面,在没有宗教传统和传统道德已经退隐的今天,需要阐释审美对于个体生命的超越意义。

美学传播到中国已有百年历史,百年历史步履艰辛。从上世纪之初的王国维、蔡元培、朱光潜等人输入现代西方美学到马克思主义美学理论在中国的传播;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学大讨论中实践观点在美学中的确立到八十年代初美学复兴与思想文化的解放;从八十年代末实践美学的被批判到后实践美学的兴起,中国美学的历史经验和教训实在可大书特书。仅从经验方面而言,一是论争是美学学说兴起的重要方式。实践美学崛起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学大讨论中,后实践美学在学界的粉墨登场也是从与实践美学的坚持者对话开始的。二是引进西学是美学学科知识增长的重要途径。美学本是西学的一支,现代中国美学学科的发源正是有赖于美学前贤对西方近现代美学思想的介绍吸纳。20世纪八十年代的西学热给美学的现代转型提供了知识储备。三是美学思想的先锋性是中国美学学科的优良传统。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意识形态环境中,美学大讨论却在一定程度上坚守了学术自主性和思想自由性,八十年代初的美学讨论引领了中国思想解放的潮流,九十年代美学的现实关怀开拓了文化研究的新视野,这些都是美学在中国的独特现象,美学在无宗教传统的文化里担当了文化先锋的使命。四是,中西会通是美学基本理论建设的前提条件。在美学学科建设之初,王国维就以西方理论会解中国审美文化现象,新时期以来,中西美学的比较研究得到了深入拓展,这些给了美学基本理论以广阔视野。在全球化的今天,美学的现代化不仅应该含盖中西,而且应该融会东西,使东方美学在现代性视野下焕发新的生命是中国美学在新世纪的题中之义。

百年中国在艰难地追求现代化,百年中国美学在蹒跚地追求现代性。在现代性历程中,中国美学与政治功利主义,与时代社会思潮的纠缠中坚韧地追求着学术独立和自立。在对现代性的理解上学界也出现过偏差,比如在八十年代美学文艺学界的自然科学方法论热中,美学学者急切地想使美学学科现代化,试图给美学文艺学一个超文化的方法以便寻求普遍的真理,现代化被理解为科学化,但却忽视了美学的文化语境和人文本性,于是美学学科真理观的独特性被遗忘,美学的人文逻辑失落了。在现代化席卷全球的时代,现代性是美学基本理论建设的价值坐标。美学研究必须实现现代性转型的理论根据在于,一是我们除了现代化外别无它途可走,西方的现代化进程是我们的镜子。二是我们正在发展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人性根据是人都有追求物质幸福和自由的权利,市场经济的主体是个体的人而非抽象的国家和集体。三,现代性的审美活动正是在神性,理性,集体性消退后给个体的生命意义以皈依,它在肯定个体现世生命活动的同时以其形而上的超越性体验。中国的新老传统是集体主义,中国现代化进程需要个体主义,当前的美学研究因此需要现代性理论。现代性的审美活动以理想性追求着乌托邦的同时批判着现世,它与后现代思潮有某种血缘联系。

中国传统思想不能产生现代化,不能产生民主思想和科学理性,东亚金融危机使新儒家美梦破产。从现代化视角看美学研究,一系列问题需要我们去思考,一系列理论需要我们去建构。中国当代主流美学学派值得书写的是实践美学和后实践美学。实践美学在发轫之初的20世纪五六十年代还有浓厚的机械唯物主义色彩,朱光潜对其的批评有纠偏之效,但朱光潜的美学仍然未获有现代性,它是在主客体对立的前提下对主体的强调,把主体的表现看成是对客体的征服。正因为朱光潜和李泽厚都是在古典哲学思想框架内,所以他们在讨论中谁也反驳不了谁。在西方思想史上,启蒙主体性是对法国机械唯物主义“人是机器”命题的反驳,因此,朱光潜对实践美学的批评仍然有其学术意义。李泽厚后来正式提出主体性实践哲学,以理性主体为哲学基点,则是明确地归依启蒙精神。实践美学论者惯于大谈实践美学超越了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美学。相对于西方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而言,实践美学确实是“现代”的,但此现代只是启蒙的现代,非现代性的现代。实践这一概念的内涵在马克思本人指的是人与自然进行物质交换的活动,实践是人与自然的中介和桥梁。在传统实践美学那里,实践作为社会的物质基础被本体论化,美学的一系列问题被追溯到实践,审美现代性问题则无法言说。以各种方式界定的新实践美学或是老调重弹,或与传统实践美学无关。实践美学作为曾经发生过巨大影响的美学流派应该走向终结。

后实践美学指的是体验美学,生存美学,超越美学,生命美学等学界中青年学者提出的新的美学体系。后实践美学以当代西方的人文主义思潮如生命哲学,现象学,存在主义,解释学等为思想资源,以体验,存在,超越,超理性,想象等概念重新言说美学的一系列问题,使中国美学在走向现代性路途上迈进了一步。从美学理论的问题意识,阐释限度,核心范畴,逻辑理路来看,后实践美学更具有现代学科意识。后实践美学借助当代西方哲学的存在论转向,在个体生存体验的基础上看审美活动与人的现代生存之间的关系,把审美活动与个体的存在方式联系起来,审美活动的精神性,个体性,超越性,自由性等一系列特征就得到了阐明,这就比实践美学更能阐释现代人生存的困境和期求。但中国现代性的语境不同于西方,中国传统的民族审美心理和审美文化也有自己独特的理论特征,如何吸收当代中国的审美文化实践和传统的审美文化资源是中国美学学人应该思考的问题。一种美学理论存在的关键,是是否能阐释新的审美现象,是否具有美学本身的人文性,是否关注人的生存,是否提升人的尊严,应该说,这种美学理论还有待建设,有待美学学人在新世纪的努力。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11篇

张新科的文学文化研究还涉及社会文化,如在《中国古典传记的民族心理》《中国古典传记道德生命的张扬》等文章中,他指出,中国古典传记的发展,既受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影响,同时也与我们的民族心理有密切关系,如注重现实心理、祖先崇拜心理、英雄崇拜心理、留名不朽心理等。这些民族心理,对古典传记的人物选择、材料选择、事实呈现以及价值取向等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中国古典传记中优秀传主的生命具有不朽的价值,传主的自然生命结束了,但他们的道德生命会在后代复活,并产生影响。这说明张新科的文学文化研究不仅仅只是对具体可感的文化现象的研究,更为重要的是也涉及精神文化层面的研究。就文学的人文性研究而言,张新科主要着力于古典传记的生命价值和古代文学的入世进取主题研究。在《活力释放:中国古典传记的生命内涵》一文中,他认为,中国古典传记里,围绕生命的问题,体现出多种思想和行为:或建功立业,或珍惜生命,或牺牲生命,或尊重他人生命,或预设生命的结束等。生命活动实际上是人的自身活力的释放,在释放过程中由生命激扬出灼热的力量,这种力量往往是最动人心魄、最具审美意义的。社会条件对活力的释放总会起到或促进或束缚或压抑等作用,而活力的释放是由于充沛的内在激情,这种激情主要来源于时代使命、信仰力量、前代楷模、家庭教育、个人修养等诸多方面。《唐前传记文学的生命价值》一文则从阐释唐前传记文学作品中传主本身的生命价值入手,对传主个体生命融入民族生命以及其对民族精神塑造所产生的重要作用进行了论析。在《入世进取:生命活力的展现》一文中,他提出“中国古代文学中的入世进取主题,是人的生命活力的展现”的观点。入世进取主题的产生与发展,还与中国人自强不息的哲学心态以及重人生、重现实的民族心理有关。在《古代文学入世进取主题的忧患意识与悲剧色彩》一文中,他提出:“中国古代文学入世进取主题中充满着忧患意识乃至于悲剧色彩。忧患意识是人的生命意志的体现,甚至形成一种积极的时代风尚。”《昂扬奋进的主旋律:古代文学入世进取主题论略》一文认为:“入世进取主题是中国古代文学中最富生命力的主题之一。这个主题,有其昂扬奋进的主旋律,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韧不拔的毅力,勇于反抗、勇于革新以及为理想而献身的精神,永远给人以鼓舞的力量。”

需要进一步指出的是,2012年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古典传记文学的生命价值》乃是张新科古典传记生命价值全面系统的研究成果。论著以传记“是人类生命的一种特殊载体”为基点[3]62,以“生命价值”为切入点,在梳理中国古典传记源远流长的发展历程的基础上认为:中国古典传记具有“连续性”“系统性”“功利性”“丰富性”“多样性”“形象性”等特点;中国古典传记的生命内涵在于“活力释放”,也就是要转动生命时针,焕发内在激情;古典传记的生命价值体现为追求不朽,其主旋律是“昂扬进取”,并表现为“多音符”和“变奏曲”;中国古典传记的忧患意识表现出“深厚苍劲”的特征,是集体性焦虑与个体焦虑的集合;中国古典传记的悲剧实践主体是在为实现自身的人生价值而进行力的创造,他们具有顽强的意志和坚忍不拔的毅力,具有正义感和高尚情操;中国古典传记体现了天人关系、人生观念、人性展现的哲学意蕴;表现了注重现实、祖先崇拜、英雄崇拜和留名后世的民族心理;中国古典传记中道德生命的张扬乃是生命的复活,是道德的净化;其审美价值在于力的象征,这种力量分别是艺术力量、情感力量、感染力量。同时,论著还探讨了古典传记终极目标的实现、民族精神及其当代意义。可以说,该论著从古典传记的生命内涵、生命价值的体现、忧患意识、悲剧精神、哲学意蕴、民族心理、审美价值等方面开创性地建构了中国古典传记的生命理论。总之,张新科从文化学的视角对古代文学给予观照,从文学的角度理解文化,从文化的视野阐释文学。这样的研究能够把文学现象置于特定的时代氛围和特有的历史语境中,从广阔的文化视野中对文学现象进行多角度、多层面、多向度的考察和透视,探寻文学活动中的文化要素及其对文学的影响,从而更好地把握文学的发展规律。张新科古代文学的人文研究,旨在通过探究历史人物的生命价值和中国古代文人在文学作品中对生命意义的张扬,发现人的生命活力、生命内涵、生命价值、生命意志对于历史和人生的意义。这不仅仅是对中国古代文学文化研究的新开拓,更为重要的是,这种“强调引进生命意识和生命活动视角,将文学置于生命美学的图景中进行审视和阐释,将对生命意识的考察上升到美学的层次,建构文学的生命观或生命文学观。理论和实践的共振共鸣,将文学活动引向深入,使文学的生命意识和生命美学观念犹如一道行走的风景,在开放、多元的发展变化中昭示着文学的行进和存在”[4]。如果要寻找更为深刻的现实意义的话,这样的研究能够让人们透过历史的记述,在对入世进取主题文学作品的体味中,感受历史人物、文人志士那火热的生命活力及其闪耀出的光辉,从而把自我生命融入民族生命之中。这也启示人们,在现实生活中要释放生命活力,燃烧生命激情,绽放生命之花,从而“具有富于丰饶的生命力与创造力”[5]19,使自己成为幸福的人。

二、创新论

“历史告诉我们,一个民族要发展,要充满活力,就必须有创新精神。”[6]张新科的古代文学研究有着突出的创新性。这种创新主要体现为善于发现问题,强调创造,努力探究文学现象之间的关联性,发现作家作品的创新精神。在《〈史记〉研究应走出误区》一文中,张新科在对新中国成立以来《史记》研究成果进行分析的基础上指出,近年来在《史记》研究过程中,仍存在一些误区,应引起我们的注意。他认为,在《史记》研究史上,20世纪50年代曾出现过美化、拔高司马迁的倾向,有些研究者回护司马迁,不能正视司马迁思想的矛盾及局限性。除此之外,对《史记》材料不加考察分析,一律视为司马迁的思想;研究课题的重复、老化等,都是《史记》研究中存在的问题。探寻文学现象之间的关联性,也是张新科学术创新的体现。在《六朝新文学理论的先声——司马迁对魏晋南北朝文论影响三题》一文中,他发现了司马迁的文化学术观念与魏晋南北朝文论之间的关联,认为司马迁对学术性的“文学”与文学性的“文章”的区分及对文学家、文学作品的重视,影响了六朝人对文学不朽价值的认识和对文学规律的探讨;司马迁提出的“发愤著书”理论影响了六朝文论中的“蓄愤说”和“怨愤说”;司马迁的“通古今之变”的历史观影响了六朝文论中的“通变”思想。在《〈水浒传〉与中国古代传记》一文中,他对《水浒传》与中国古代传记之间的关联作了较为详细的探讨,认为《水浒传》的批判现实主义精神、反抗精神、侠义精神、英雄主义精神等内在精神对古代传记有许多继承与发展之处;《水浒传》在个性化的人物、戏剧化的场面、叙述方法等艺术上对传记文学有许多继承与发展。在《历史与小说的不解之缘》一文中,他认为小说从史乘分化出来以后,并没有脱净干系,仍带有史的特征。而史传著作也不是一块“纯洁”的地方,其中不乏小说的地盘,小说中有史,史中有小说,小说与史传有着不解之缘。张新科还善于发现古代文学作家作品的创新精神,这是其古代文学研究创新的又一体现。在《〈史记〉所体现的创新精神》一文中,他总结了《史记》多方面的创新精神:一是《史记》记载了许多有作为的政治家在治理国家方面的创新精神;二是记载了许多思想家的重要活动,表现了思想家强烈的历史责任感和创新精神;三是表现了文学家、史学家的创造精神;四是司马迁自身的创新精神。另外,张新科还发现了司马迁的创造意识。在《毅力胜挫折心血铸长城——从挫折心理学角度看司马迁的创造意识》一文中,他运用美国临床心理学家艾里斯的“挫折的ABC理论”,深入分析了司马迁在创作《史记》时所体现出的创造性及其产生过程。他认为,司马迁在创作《史记》的创造性活动中遭遇挫折后,能够主动调整自己对诱发性事件的看法和态度,调整自己的情绪,最大程度地减少挫折带给人的不良反应以及苦恼、郁闷等情绪困扰所带来的不良影响,在挫折中奋进,保证了创造性活动的持续进行。任何科学研究都需要创新,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也不例外,而如何在理论体系、观点方法、考察视界等方面有所开拓和创新,是学界普遍关注的问题。张新科对研究误区的纠偏,对文学现象关联性的探究,以及对古代作家作品所体现出创造精神的发现,都可以说是创新古代文学研究的有益探索。

三、学科论

学科是学术的分类,指在整个科学体系中学术相对独立、理论相对完整的科学分支,或者说就是科学的部门。“由于人类知识是不断增加的,于是各个科学部门(各学科)的内容就会随着历史的前进、社会的进步越来越丰富。不仅如此,科学各部门的划分也就越来越细,科学所包含的学科就会越来越多。”[7]因此,随着人类知识的不断积累,新的学科会不断涌现。在自己的研究过程中,张新科非常注重新学科的建立,他通过学科学术史的梳理、学科体系的建立及意义探究、学科的未来展望等方面的研究,建立了“史记学”。首先,他对“史记学”学科学术史作了梳理,在《20世纪史记学的发展道路》一文中,他认为20世纪的《史记》研究分为承前启后、初见成效、逐步深入、停顿沉寂和全面丰收五个时期;新中国成立和改革开放成为20世纪《史记》研究的两个重要转折点;各个时期的《史记》研究,既有对前人研究的继承和深化,又能拓宽研究领域,出现新变的因素,都有其鲜明的特点。同时,张新科对“史记学”学科的未来发展进行展望,在《史记学:21世纪研究之展望》一文中,他认为“21世纪的史记学仍将是研究的热点领域”,并从综合化、理论化、多样化、立体化、世界化、生产化六个方面对21世纪史记学的发展作了初步构想。之后,他对建立“史记学”学科的可能性及其意义进行论说,在《“史记学”体系的建立及其意义》一文中,他提出,《史记》研究之所以能成为一门学科——“史记学”,并且建立自己的体系,是由于《史记》本身的价值、研究的历史和现状以及学科发展的需要等多种因素决定的;“史记学”的体系是一个开放型的体系,包括基础部分、理论部分和相关部分三大类;建立“史记学”的学科体系,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为了建立这个体系,文史工作者应采取相应的措施和步骤。2003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史记学概论》是张新科建立“史记学”学科体系研究的标志性成果。这部著作分“范畴论”“价值论”“源流论”“本质论”“方法论”“生存论”“主体论”等7论17章,第一次建构起“史记学”的框架体系,奠定了“史记学”的理论基础。该论著系统阐述了有关“史记学”的基础性研究、理论研究、体系构成、建立基础、意义价值、形成与发展、兴盛与繁荣等学理性问题,总结概括了“史记学”的特点及其与其他学科的关系。更为重要的是,张新科在“方法论”部分提出,“史记学”应当以唯物史观作为其理论支柱,运用史学、哲学、文学、美学、心理学、军事、经济学、法学、政治学、伦理学、校勘学、文字学、考古学等理论以及自然科学理论展开研究;在“史记学”研究中,可采用考据、比较、微观与宏观相结合等多元化的研究方法,还应借鉴西方先进的研究方法。此外,他还在“生存论”中,就“史记学”与社会现实、“史记学”的学术组织、“史记学”成果的产生及批评等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作了探讨。最后,该论著还从才学识结合、继承与创新结合、求实与求美结合、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结合、智力因素与非智力因素结合等方面对“史记学”研究者应具有的素养和对“史记学”研究应采取的方法作了分析。通过论证分析,他最终建构了由基础研究、理论研究和相关研究构成,以史学、哲学、文学为支柱学科,以政治学、地理学、军事学、医学、天文学、经济学、心理学、档案学、民族学为相关学科的“史记学”学科体系。

四、嬗变规律论

科学研究是人们探索未知事实或未完全了解事实的本质和规律,以及对已有知识分析整理、验证并发现有关事实的本质及其规律的实践活动。因此,科学“是用于探索的一套规则和形式,由那些寻找可靠答案的人们创造”。自然科学是这样,人文社会科学也是这样,正如宇文所安所说:“在人文科学领域,我们需要某种类似从牛顿物理学到量子物理学的飞跃……我们以前一直觉得十分明确和稳定的‘时代’、‘作品’、‘作者’原来都可能只是一些复杂的变化过程……对于书写文学史的人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像在量子物理学里一样,描述文学和文化的变化实际上是怎样发生的。”古代文学研究也应当注重把握其变化的规律。张新科在古代文学研究实践中,主要从发现演变轨迹、梳理发展过程两方面入手,探寻古代文学的发展规律。就古代文学的演变轨迹研究而言,张新科主要致力于唐前史传文学的相关研究。在《先秦两汉时期史传文学的嬗变轨迹》一文中,他指出先秦两汉时期史传文学的嬗变,呈现四个演变轨迹:一是由简单的记事向复杂的写人发展;二是人物类型由上层逐步向下层扩展;三是作者感情由隐而显;四是风格由简朴、单一向纵恣和多样发展。《魏晋南北朝时期史传文学的嬗变轨迹》一文则以魏晋南北朝时期正史中的《三国志》《后汉书》《宋书》《南齐书》《魏书》为例,在对魏晋南北朝时期史传文学作了深入探讨后认为,这一时期的史传文学,呈现出了人物范围逐步缩小、由性格化向叙事化转变、思想感情由浓而淡、语言向骈俪发展的嬗变轨迹《。从〈左传〉到〈史记〉史传文学的嬗变过程》一文梳理了从《左传》到《史记》“藉事传人”的编年体到“以人明史”的纪传体的变化过程。《唐前史传文学研究》一书的出版是张新科对唐前史传文学及其嬗变轨迹研究的全面总结。该著作对唐前史传文学的发展过程、嬗变轨迹作了详尽的梳理和研究。首先,论著对唐前史传文学中人物形象的嬗变做了研究。其次,他把唐前史传文学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即先秦萌芽成长期、两汉成熟高峰期、魏晋南北朝逐步衰微期,认为唐前史传文学发展有连续性、系统性、功利性、模式化等明显特征。再次,该著作还注重研究唐前史传文学发展的规律,探讨了唐前史传文学与辞赋、小说等文体的关系。正像他自己在总结该书的特点时所言:该研究“一是不对单部著作作孤立研究,而是把唐前史传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二是不再详细勾勒发展的线索,而把重点放在规律的探寻上。”张新科还善于通过综合研究,探索文学现象的嬗变规律。如在《从唐前史传论赞看骈文的演变轨迹》一文中,他以唐前史传的论赞变化为例,探讨了汉魏六朝时期骈文的演变轨迹及其与史传文体的关系,认为:《史记》论赞是典型的散文体;《汉书》论赞语言大都变单为双,整齐划一,四字句增多;《三国志》的论赞文字不仅句法整齐,而且词义也整齐,排句也有增多;《后汉书》的论赞,形式更趋完美,有部分论赞已是成熟的骈文;沈约《宋书》、萧子显《南齐书》的论赞,不仅句式整齐,而且讲究韵律,骈化倾向日益明显。史传论赞的这种演变,与骈文本身的历史发展相一致,体现了散文与骈文之间的密切关系。可见,张新科是一个“能够将错综复杂的原因、现象等结合、整理,发现理论和规律”的研究者。除了嬗变轨迹研究之外,对古代文学现象发生发展过程的研究也是张新科嬗变规律论的一个重要方面。《古代文学入世进取主题的发展过程》一文,针对入世进取、建功立业这一中国古代文学中充满生命活力的主题,分析了古代文学在不同时期的发展变化过程,指出入世进取主题的产生与发展,是与社会的变化密切相关的。

五、经典化论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12篇

关键词:审美对象;审美主体;美学理念

随着经济文化多元化的发展,美学的研究领域在不断拓展,相继出现了电影美学、摄影美学、绘画美学、书法美学、音乐美学、建筑美学、服饰美学、技术美学、体育美学、人体美学、生态美学……等门类。原本思辨的、哲学的研究领域,现在与日常生活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理性的哲学化研究趋于边缘,而美学与现实生活、文化的关系研究趋于紧密,美学渗透到了日常生活之中。这与审美对象的时代性转型,个体的审美理想、审美心理的变动分不开,而且美学理念的历史性问题也不可忽视。

1.审美对象及其活动范围的变化

传统的审美对象多以静态化的形式存在,如文学作品、绘画、建筑、自然景致等,中国古典文学中的诗人们遨游于广阔的自然,与自然共融,艺术创作也脱离不了自然物象,自然美与诗词意境美天然地连接在一起,如《诗经》中的自然物象的艺术化展现,屈原辞赋中对奇花异草的品德化赞喻等;而当下审美对象的中心已不局限于小说、诗歌、散文、戏剧、绘画、雕塑等经典的艺术门类,转移到一些新兴的艺术门类,如广告、流行歌曲、时装、电视连续剧乃至环境设计、城市规划、居室装修等,这些艺术门类多蕴涵一种动态的理念。这时代,艺术活动的场所已深入到大众的日常生活空间,远远超出了与大众的日常生活严重隔离的高雅艺术场馆(如美术观、音乐厅、剧场等)。看来,审美活动已超出所谓纯艺术、文学的范围,渗透到大众的日常生活中,不同于过去时代的文学艺术的界限和范围,更多地发生在城市广场、购物中心、超级市场、街心花园等与其他社会活动没有严格界限的社会空间与生活场所。在这些场所中,文化活动、审美活动、商业活动和社交活动之间不存在严格的界限。艺术己经转移到了工业设计、广告和相关的符号与影像的生产工业之中,任何日常生活都可能以审美的方式来呈现,高雅艺术与大众文化之间的界限消失了。

韦尔施(Wolfgang Welsch)在发表于《理论,文化与社会》的《审美化过程:现象,区分与前景》('Aestheticization Process:Phenomena,Distinction and Prospect')中谈到:“近来我们无疑在经历着一种美学的膨胀。它从个体的风格化、城市的设计与组织,扩展到理论领域。越来越多的现实因素正笼罩在审美之中。作为一个整体的现实逐渐被看作是一种审美的建构物。”关注日常生活中的审美现象是不可回避的时代转换,“存在、现实、恒定性和现实这些古典的本体论范畴,其地位如今正被外观、流动性、无根性和悬念一类审美的状态范畴所替代。”①

随着影像技术的发展,电影电视孕育而生,艺术也由不可复制时代进入到德国思想家本雅明所说的“机械复制”时代。荧屏、幕布上的形象会活动,而画布上的形象则是凝固不动的,可以让观赏者凝神观照。影视、广告等现代的审美对象,动态化倾向比较明显,观赏主体很难对电影画面进行思索,当其意欲进行思索时,画面已经改变了。画家提供的形象一般是完整的形象,而摄象机提供的形象却是一个分解程序多部分的形象,它的诸多部分按照一个新的原则重新组接在一起,所形成的审美对象,对主体的审美活动有明显的“牵制性”。

现代社会是一个他人引导的社会,美的形成也脱离不了“他人引导”。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之间的非功利关系被功利性挤兑到狭小的空间。审美的非功利性肯定了对象的独立自由,也肯定了主体的独立自由。古典美学中那种无我无物的非功利状态,在市场经济时代存在的可能性越来越隐秘,伴之而来是迷恋化的审美追求,对象与主体的独立性被某种文化束缚。

2.审美主体的时代转变

人对生存状态的反思,对审美活动的反思以及人的审美趣味和理想并非一成不变的,社会文化在发展,人对美的态度也在不断地塑造与转化。面对主动生存的时代,人们对审美现象的思考与认同在发生着变化,消费观的转变,文化多元化的发展,促使了现代人的身份与处境发生变化,心态也随之变化,那些与生活相关的理论,日常生活的审美成为研究的热点。

随着经济的发展,时代的转型,人们物质消费欲望日益高涨,享乐生活的欲望也日益膨胀;人们往往不再关注政治历史的伟大推动者和伟大主题,而只关心生活和身边的“小型叙事”;人们不再关注哲学文化的形而上的终极探寻和未来世界的“辉煌远景”,转而关注自己,关注当下,关注所谓的“生活质量”。这一转变带来了中国百年来审美风尚的一次根本性转变。曾经静观的、回避的时代已过去,面对的是主动生存的时代。消费观的转变,文化多元化的发展,促使了现代人的身份及其处境发生着变化,心态也发生着变化,存在某种普遍的浮躁情绪。马克思在《手稿》中说“五官感觉的形成是以往全部世界历史的产物。” 与消费文化的兴起相伴随的是大众传媒产业的迅猛发展与极大普及,导致社会生活各个领域图像与符号的泛滥同时也导致文化与审美的民主化趋势。另外,主体也缺乏安静的环境进行理论的思辨的美学探索,而且研究者的纯洁性、无功利性也模糊了;这样快速发展的时代留给我们静观、远离世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自己的独立时间越来越少,现实不允许主体静下心来玄想,尤其是传媒介入所造成的私人空间公众化和世界“类象”的家庭化,审美主体的心理已经自然不自然地发生了变化。主体的审美趣味随着社会的发展发生了改变,专注理论研究的学者也不能对当下审美活动的转型无动于衷。

现在媒体的发展影响着意识形态内容的传播,艺术与市场生活的界限越来越不明显了,个体对日常生活的审美和关注相对加强,审美趣味不局限于单一的纸质媒体上,而视觉上的,生活上的审美理想相对浮现出来了。当代文化的商品化、技术化和审美化转换,和在转换中所展现的文化心理失衡,其根源就在此。身处高度发展的现代化世界,我们不可能回到传统文化的人生境界中。当代文化所进行的不是人生意义的收获,而是通过流行的形象、消费的结构功能转换,在所谓“尽可能活得更多”的欲望追求中,消解着人生意义。主体要重建人的精神家园,要在现实的生活中收获人生的意义,就必须在现实的人生中,以天地为心,重塑人 生的文化心理,这是传统中国美学对当代文化的意义所在。

3.美学理念的历时性转变

从审美观念体现的价值取向的内容看, 审美观念仍然与整个社会文化系统保持着深刻的联系, 并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 不同程度地吸取了其它文化要素的价值取向。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的审美潮流和文化生产对感性的满足,对形象或形式的刺激所引起的审美愉悦越来越倚重,“流行时尚”和适应日常生活化的实用主义,将严肃的精神性和理性说教一起消解,对文化历史的重视,也大多在当下的影视图象的闪回中,在夹杂着谈情说爱如刀光剑影的“戏说”中,或在劲舞和说白似的流行歌曲内,在嘻哈蹦跳的欢乐节目里被娱乐化了。当英雄走下神殿,历史风云变得轻如柳烟时,历史自身也被游戏化了。感性压倒理性,使审美也眼花缭乱地被世俗化了,产生了大众的特别是市民的审美流向。

当下的美学研究大致有三个方向:一是超越以静态的空间性思维为基础的主客体二元对立的理论框架,努力阐发审美活动在超越现实的分裂、对立和异化状态中的重要作用;二是研究艺术与日常生活的关系,从而深化对审美交流问题的研究;三是克服美学的消极被动状态和贵族性态度,把美学思考与人的重建以及合理生活的追求结合起来。②美学研究的理念已不局限于单一的传统研究方式,日常生活成为了美学研究的重点,这与后现代文化理念的渗透有一定关系。

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渗透为美学理论的研究提供新的契机。后现论有些以反美学的姿态出现,在文化理论中提出了“反美学”“超美学”的观念。法国后现论家博德里拉在他80年表的《超政治,超性别,超美学》中提出了“超美学”的概念,所谓“超美学”,指的是“美学已经渗透到了经济、政治、文化以及日常生活当中,因而丧失了其自主性与特殊性。艺术形式已经扩散渗透到了一切商品和客体之中,以至于从现在起所有的东西都成了一种美学符号。所有的美学符号共存于一个互不相干的情境中,审美判断已不再可能。”费塞斯通的《后现代主义与日常生活的审美化》也是通过日常生活的审美化来讨论后现代社会的重要尝试之一。他认为日常生活的审美化正在消灭艺术和生活的距离,在“把生活转换成艺术”的同时也“把艺术转换成生活”。后现代社会的特点之一就是艺术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界限的消失。今天,符号与图象的流动已经成为社会生活(尤其是城市社会生活)中的一大景观,它们已经渗透到当代社会的日常生活的肌理中。另外,“媚俗美学”也成为后传播时代的审美风尚,即美学已渗透到了经济、政治、文化以及日常生活中,因而丧失了其自主性和特殊性。面对新的生存境遇,美学研究就如韦施尔说的“作为审美的反思权威,美学必须在诸如日常生活、政治、经济、生态、伦理和科学等领域里来寻找今日的审美方式。

特定的“时代精神”和“时代主题”, 代表了人类文化发展的总趋势, 也是美学研究确立自身未来发展方向, 思考现实问题的重要参照系。美学研究只有以当代文化进程中的主旋律和理想目标为发展的核心内容和重要参照, 才能从根本上反映历史和时代的变化, 推动历史和时代的前进, 从而发挥它应有的建设和导引的理论功能。在当代社会, 在新的科技思想、科技理论和科技观念不断发展的情况下, 美学研究更应该关注科技文化对未来社会所产生的更大影响, 因为以科技革命促进人类的新进化已成为全人类的文化主题, 未来美学价值形态和观念形态的建设只有研究这种已经变化了的客观现实, 它才能确立自己在历史进程中的地位。

参考文献

[1]《美学》,朱立元,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6

[2]《中国当代审美文化研究》,周宪,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11

[3]《当代美学》,马克·西门尼斯著,王洪一译,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3

[4]《美学的现实性与现代性》,莫其逊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4

[5]《叩问仿真年代》,金元浦,山东友谊出版社,2002.10

[6]《美学的现代性思考》,彭立勋,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12

[7]《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杰姆逊,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13篇

关键词:日常生活;日常生活批判;当代意义

文章编号:978-7-5369-4434-3(2012)03-014-02

从十九世纪中叶起,随着马克思实践哲学观念的确立,各种哲学流派以不同的方式冲击着体系化、政治化、贵族化、独断化的传统哲学理念,从而把哲学彻底从“天国”拉回“尘世”。现代哲学通过胡塞尔的现象学、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卢卡奇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等思潮向生活世界的回归,开始把目光专注于人在其中现实的交往与生存、现实的创造价值与意义的生活世界。不管是研究经典马克思主义中的关于日常生活的思想,还是研究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日常生活批判思想,这些都对中国的现代化发展和建设起着极大的启示作用。

一、日常生活的理论范式

在探讨日常生活批判理论之前,我们有必要对“日常生活”这一概念范畴进行简要的界定。

日常生活是与每个人的存在息息相关的领域,我们每天生活于其中,但是要给出一个确切的定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国内日常生活批判大师衣俊卿教授认为,为构建日常生活的理论范式,必须同时构建起非日常生活世界的理论范式。只有在日常生活与非日常生活的相互关联中才能对日常生活做出合理的界定。他从以下几个方面探讨日常生活的理论范式。

(一)内涵与外延的界定

衣俊卿教授对日常生活与非日常生活的定义是:“日常生活是同个体生命的延续,即个体的生存直接相关的,旨在维持个体生存和再生产的总称。……非日常生活是同社会整体或人的类存在相关,旨在维持社会再生产或类的再生产的各种活动的总称。”[1]就外延而言,日常生活包括日常消费活动、日常交往活动和日常观念活动。日常消费活动是获取和消费衣食住行、饮食男女等旨在维持个体生命延续的日常生活资料的活动,是人类生活最为基本的层面。马克思认为,“人们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行以及其他一些东西。”[2]

(二)时间与空间的界定

每个人都存在于一定的时间与空间之中,具有特定的时空框架,日常生活与非日常生活也同样具有各自独特的时空特征。从时间角度看,日常生活表现为相对凝固、恒常少变、均匀流逝的特征,而非日常生活则更具有节奏多变性、延伸性和拓展性。从空间看,日常生活表现为固定、狭窄、封闭的特征。虽然现在的城镇化和全球化的进程加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有所改变,但是人们的日常生活还是在相对固定和狭窄的圈子里进行。

(三)结构与图式的界定

相比较对日常生活的内涵与外延、时间与空间的界定,对日常生活的结构与图式进行说明则更能够进一步深化日常生活这一范畴。日常生活相对于非日常生活自由自觉的存在不同,其表现为一种自在性、自发性和天然性。日常生活的结构与图式主要体现在一下几个方面:(1)以重复性思维与重复性实践为主的自在的活动方式;(2)以传统、习惯、常识、经验等为基本要素的经验主义的活动图式;(3)以生存本能、血缘关系、天然情感为核心的自然主义的立根基础;(4)以家庭、道德、宗教为主要组织者和调节者的自发的调控系统。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得出一个相对完整的关于日常生活的概念:日常生活是以个人的家庭、天然共同体等直接环境为基本寓所,旨在维持个体生存和再生产的日常消费活动、日常交往活动和日常观念活动的总称,它是一个以重复性实践和重复性思维为基本存在方式,凭借传统、习惯、经验以及血缘和天然情感等文化因素而加以维系的自在的类本质对象化领域。

二、日常生活批判理论概况

通过对日常生活概念的一般界定,我们把握了日常生活的特点,同时也看到了日常生活的主要缺陷:自在的日常生活是人们熟悉、安全、亲切的家,但也成为或保守或滋生和助长异化的温床。尤其是现代化的进程中,沉重的日常生活作为传统文化的基本寓所,成为现代化的巨大文化阻滞力。回归日常生活世界,成为众多学者共同的心声。

基于此,国内外的哲学家们把目光和研究重心转向生活世界,特别是日常生活世界的时候,也对日常生活世界展开了全面的批判,他们都不约而同地从不同视角将注意力聚焦到生活世界上,提出了关于生活世界的构想和批判理论。所谓批判,就是分析、反思、追问的意思,具有否定的意义,并在对现存合理性追问的同时,进一步探讨其被超越的根据和条件。

(一)国外方面

胡塞尔的现象学、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列菲伏尔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及东欧新马克思主义等具有代表性的重要哲学流派有一个共同的学术取向,即对日常生活世界的关注,他们各自提出了关于生活世界的构想理论和批判理论。这表示着20世纪哲学的一个重要转向,与这一转向相应的日常生活批判理论极大地拓宽了当代哲学的视野。

(二)国内方面

目前,中国正处于重大的历史转变时期,一方面,现代化的进程呼吁对传统日常生活的批判与重建,呼吁人的素质的现代化;另一方面,西方高度工业化过程所带来的日常生活世界萎缩、破碎的消极后果和负面效应也清晰地展示在我们面前。如何兼顾两方面因素,寻求一条日常生活世界和非日常生活世界从传统向现代协调擅变的途径,是需要我们深思的课题。衣俊卿教授曾说:“促使我进行日常生活批判的原动力并不只是现代哲学、人类学、文化哲学、历史哲学,以及西方日常生活批判理论的进展,而主要是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实际进展。”[3]凭借他对哲学生命激情的投入和对中国现实的深切关怀,经过十几年的努力,基本建立起一套中国特色的日常生活批判理论体系。

在日常生活批判领域,衣俊卿教授先后承担了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项目、教育部资助优秀年轻教师基金项目、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等五个项目,在《中国社会科学》、《哲学研究》等刊物上发表相关论文三十余篇,主编出版了中国第一套日常生活批判丛书,其中包括《现代化与日常生活批判》、《现代化与文化阻滞力》、《日常交往与非日常交往》、《日常思维与非日常思维》、《中国传统日常生活世界的文化透视》、《走向中国的日常生活批判》。

此外,众多国内学者也把目光投向日常生活世界,参与到日常生活批判理论的研究和构建当中,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三、日常生活批判的意义

把人们习以为常、熟视无睹的日常生活世界确定为哲学和社会历史理论的重要范畴,其意义和价值是多方面的。

(一)有助于我们克服传统思辨理论哲学和纯粹意识哲学范式的抽象化弊端,使哲学理性真正回归生活世界

传统哲学理性主要表现为生活世界的一种外在教化,是普通民众的“立言人”和“代言人”,而不是生活世界内在的文化启蒙。传统社会历史理论往往只关心非日常生活世界的政治经济运行规律等宏大问题,而实际上,正是日常生活世界的内在的文化图式,从深层次上影响和制约着特定时代的个体的行为方式和社会运行的内在机制。

(二)以日常生活批判形成人的发展的内在动力,实现人自身的现代化

在日常生活批判的视角下,实践是一种既有目标追求又有价值准则的主动创造活动,是在对现实的批判中改造客观现实,进而不断生成新的能力,达到新的境界的过程。日常生活批判对人的发展有重要的意义,它是现代化中实现实现人的发展的必然选择。[4]

(三)日常生活批判是实现中国现代化的必由之路

中国现代化进程之所以迟缓的根本原因在于,现代性的生成遭遇到异常发达的日常生活世界的内在文化图式的严重的文化阻滞。因此,在中国语境中,开展日常生活批判,就有了特别的现实意义。对于一个民族而言,要实现文化的转型和人自身的现代化,必须经历日常生活世界的批判重建过程,使人超越传统日常生活结构和图式对人的创造活动的束缚,由自在自发的日常生存状态向自由自觉的非日常存在状态跃升。这是日常生活批判的宗旨,也是现代化进程的重要的内在机制,是现代化的必由之路。

(四)日常生活批判是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重要视域

马克思主义大众化就是要使以抽象系统理论化形式存在的马克思主义渗透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化为人们的习惯性日常意识,直接支配人的选择和行为。马克思主义影响大众日常生活的范围大小、程度深浅、时间久暂是衡量其大众化程度的基本标准。要真正将马克思主义融入大众的日常生活世界,就要从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和日常生活世界的关注入手,一方面,要使马克思主义面向大众的日常生活,在与大众日常生活的结合中实现马克思主义的通俗化;另一方面,由于日常生活世界的保守性和重复性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人们的世界观和思维方式,成为现代化的文化阻滞力,需要对日常生活世界展开全面的批判,使人们由自在自发的生活状态向自由自觉的生活状态转变。因此,面向、回归日常生活世界是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必然要求和选择。[5]

综上,日常生活世界是与我们每个人息息相关的领域,是个人生产与再生产的活动总称,处于整个人类社会存在的基础地位。因而,这是一个不容被忽视的领域,只有对日常生活进行分析、反思和重建,即日常生活批判,才能实现中国的现代化发展,从而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参考文献:

[1]衣俊卿.现代化与日常生活批判[M].北京:人明出版社,2005:12-13.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9.

[3]衣俊卿,欣文.日常生活批判:一种真正植根于生活世界的文化哲学――衣俊卿文化访谈[J].学术月刊,2006,(1).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14篇

【 内容 提要】当前古文论 研究 领域存在着若干需要清理的 问题 ,例如因“失语症”的恐惧而引发的“ 现代 转型”问题、现代阐释者究竟能否揭示古文论话语本真含义问题、我们研究古代文论对今天究竟有什么意义的问题,以及我们应该采取怎样的 方法 来对古文论问题进行有效的阐释,等等,本文即就这些问题发表个人的看法。

   我们为什么要研究古文论?古代文论话语所暗含的文化意蕴对今天是否具有积极意义?准确把握古文论话语的本真意义是否可能?作为阐释主体,我们需要怎样的态度和方法?换言之,阐释主体应该如何确定自己的阐释立场?这些都是每一个古文论研究者不能回避,却又不易解决的问题。本文就这些问题谈一点粗浅的看法,以期得到方家的指正。

  一、在对待古代文论的态度上存在的主要问题

   在正面阐述个人的观点之前似乎有必要对当前古代文论研究中存在的一些具有普遍性的问题进行简要评述。

   首先是所谓“失语症”的问题。“失语症”这个提法本身即具有极为重要的象征意义——它表征着二十世纪以来几代 中国 学人的一种“基本焦虑”。这可以用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表述:一个在智商与勤奋方面都足以傲视邻里的家族穷数代之力积累了大量钱币,本想凭此发家致富、光耀门楣,却不料一夜之间改朝换代,旧币贬值,新币坚挺。其痛心疾首是可以想见的。这个家族中当然也会有人适应潮流,去积极获取新币,但当他偶然看到那盈箱满箧的旧币时,心中的苦涩毕竟是在所难免的。他们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旧币会忽然重新获得价值。从洋务派的“中体西用”到国粹派的“中西会通”;从新儒家的“中西互为体用”到当下学人的“现代转换”,均可视为这种“基本焦虑”的话语显现。现代学人的这种苦苦寻求也许无补于事,也许幼稚浅薄,有的甚至可能近于荒谬,但他们上演的都是悲剧而非喜剧。这种悲剧不是他们个人的而是 历史 的,是人类不同文化类型演变、碰撞的产物。

   与“失语症”的提法一样,“现代转型”也是现当代学人“基本焦虑”的话语形式。从纯 理论 层面上看这一提法是完全合乎逻辑的——古代的文论话语资源经过现代阐释与改造,从而建构成一种新型的、中西和璧的、既有现代精神,又有传统意蕴的文艺理论话语系统。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理论建构呀!但是这一建构工程所面对的难题却是难以解决的——我们面对的绝不是孤立的古代文论,而是整个中国古代文化。因为中国古代文论是与作为整体的中国古代文化血肉相连的。在价值观念上,古代文论的基本范畴无不可以视为古代文化基本旨趣的醇化(审美化)形式;在思维方式上,古代文论更是古代文化的集中体现。这就意味着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型”问题实质上也就是整个中国古代文化的“现代转型”问题。

   但是问题的复杂性并不意味着“现代转型”的话题是毫无疑义的。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型”与中国古代文化的“现代转型”一样,绝对是有着重要理论的和实践的意义的话题。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说明:其一、事实上中国古代文化与文论早已处于“现代转型”的过程中了。谁要说我们现在完全生活在外来文化之中,那当然会被斥为痴人说梦。但我们毫无疑问也不是完全生活在传统文化之中。那么我们生活的文化环境是什么?正是处于“现代转型”中的中国文化。这种“转型”也许是不自觉的,但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的。其二、在自己立足的现有文化基础上去选择、吸取异质文化中合乎需要的因素正是当下中国学人面对的最重要的任务,而且是无法推卸的任务,除非他放弃言说的权利。这一任务的根本性质不是别的什么,正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型”。

   这就是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愿意不愿意,“现代转型”都是中国文化演变的必然趋势。这种必然性不是任何阐释主体所给予的,也不是他们所能够给予的,而是生活方式的演变所决定的。我们与古人在文化上的差异究竟有多大?这个问题的准确答案不能在话语层面上找到,只能在我们的生活方式与古人相比所发生的那些变化中找到。同理,我们的文化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继承了古人的文化这个问题,也只能在我们的生活方式与古人的生活方式所具有的相同之处中方能找到答案。但是,“现代转型”的这种必然性并不意味着言说主体在这里没有任何自主性可言。生活方式的作用是通过言说者的文化选择与话语建构来实现的。情况是这样的:不同层面有不同的决定因素——在言说主体与先在话语资源的关系层面上言说者是当然的决定因素,他在选择哪些话语资源以及如何改造这些资源以完成新的话语系统等等方面拥有绝对裁决权。旁人的意见对他来说最多是具有 参考 价值而已。然而言说者何以如此言说呢?在言说者的生活方式与其言说方式的关系层面上生活方式则起着决定性作用。一个 时代 的生活方式决定着人们的需求指向,从而也就决定着言说者言说的兴趣指向。任何言说本质上都是对一种召唤的回应,而这种召唤最终是植根于生活方式中的。

   所以中国古代文论或中国古代文化的“现代转型”是一个有意义的话题,因为这不仅是必然的,而且是每一个言说主体都应该主动参与的。如果我们认真检视一下当下文艺理论与文学批评的实际情况,我们或许会惊讶地发现,原来中国古代文论的影子是呼之欲出、随处可见的,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是久已逝去的东西。我们且不说在书法及中国画的评论方面所用之核心概念直接就是从古代画论、书论中拿来的,即使是那些满篇现代学术用语的理论或批评文字大都在骨子里依然是中国式的。这主要表现在价值观念与运思方式两个方面。价值观念涉及审美趣味、 艺术 理想等问题,这些方面的“中国特色”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根本无须论证。运思方式方面中国式的经验主义:感悟、内省、归纳、直觉、类比等方法依然占据着重要地位。

   在如何对待古代文论的问题上,当下还有一种十分普遍的观点,这就是阐释的相对性问题:许多论者认为:对古代文论的阐释永远不可能揭示其本真意义。这种观点不是土生土长的,而是在二十世纪以来西方的历史 哲学 、哲学阐释学的 影响 下产生的。从克罗齐“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克林伍德的历史的“构造性”及“历史就是思想史”之说,到海德格尔的“前理解”、伽达默尔的“效果历史”与“视界融合”、利科尔的“间距化”与“解释框架”,再到海登·怀特的“喻说理论”,这些阐释观点都倾向于强调阐释的主观建构性,甚至文本的独立性,而对于是否存在着历史的“本来面目”则表示怀疑。在接受了这种阐释观点之后,我们的阐释者们在面对中国古代文化(包括古代文论)的话语资源时也就不再寻求什么“本真意义”,而是主张将研究当作一种纯粹的建构活动。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面对这样一种阐释学倾向呢?如果先行否定了阐释主体接近阐释对象的可能性,阐释本身是否还有意义?我以为这里还是有一个层次与程度的问题。对阐释对象必须划分为不同层次,对不同层次采取不同的阐释态度。就中国古代文论这一阐释对象而言,我认为至少应该划分为三个层次:知识、意义、价值。作为知识层次的古代文论话语毫无疑问具有客观性,因此也要求阐释活动的客观性。这里无须创造与发挥,不容许主观因素存在,主观就意味着虚假。例如“诗言志”之说是何时由何人在什么着作中提出的?这是知识层面的问题,正确答案只有一个,不能有第二个。对于这个阐释层次来说,阐释就等于发现,与 自然 科学 并无根本性区别。阐释对象的意义层次是指作为能指的古文论话语所负载的所指——含义。对意义的阐释本质上即是理解。理解虽然不包括主观表达的意思,但阐释对象已不像知识层次那样仅仅要求着主体去伪存真式的发现,而是要诉诸主体的知识结构与趣味。这就不可避免地使阐释活动带上一定的主观性色彩。例如,“风骨”这个概念的准确含义究竟是什么?历来阐释者可谓多矣,但迄今并无完全一致的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呢?这当然也是由于古人没有为这个概念下过明确的定义。但即使有明确的定义,理解的差异也是必然存在的,只不过程度上会有所不同而已。谁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人人认可的界说来。阐释活动的这种情形并不意味着主体与对象之间的阐释关系完全是任意的,毫无规定性可言。事实上,人们对“风骨”这类概念的理解总是有着大体上的一致性,差异都是在一定范围内存在的。这就说明,阐释活动中对意义的理解是一种阐释主体与阐释对象的融合过程,但客观性因素明显要大于主观性因素。概念的含义虽然不像概念的发生那样毫无阐发余地,但毕竟也有着基本规定,也不允许随意阐发。对这个层次的阐释对象来说,阐释主体应该采取的态度也应该是努力接近概念的本来含义,而自觉地抑制主观任意性。

   最麻烦的当然是价值阐释。即使是古人也很难对“吟咏情性”与“以意为主”两种不同的诗学主张作出令人信服的价值判断。在古今或中外对比中来做价值判断当然要容易一些——阐释主体可以用通行与否来作为评价标准。但同样也难于在“典雅”与“浅俗”、“灵韵”与“震惊”这样截然不同的风格或效果之间分出高下。这是因为,在这里阐释的主观性居于阐释活动的主导地位。这种阐释的主观性不能理解为纯个人的好恶,而应看作是文化语境的差异所给予的。古代文论的价值取向与整个古代文化的价值取向相关联,因而也是与古代文人生存方式直接关联的。而阐释者的评价标准则是今天的文化语境的产物,是与他们当下生存方式相关联的。这种文化语境的错位就造成了价值阐释的主观性与相对性。然而也正是由于价值阐释的这种特点,才使得古代文论话语有可能进入到现代文艺学理论的建构中去。而且,西方现代哲学阐释学与历史哲学主要是对实证主义历史研究的反拨,其所怀疑的是“历史真相”,认为历史实际上都是存在于文本中的,也是一种叙事,是话语的建构,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不是未曾存在,而是无法复现了。而我们对中国古代文论的阐释所面对的并不是历史事件,而是思想观念,是精神趣味,它们蕴含在古文论话语中,是可以通过阐释活动而把握到的。

   从以上论述中可以看出,阐释对象的不同层面对于阐释活动具有不同的制约性。价值层面不要求阐释活动纯粹的客观性,知识、意义层面则基于本身的客观规定性也要求着阐释活动远离主观阐发而趋向客观发现。所以笼统地强调阐释的相对性不仅会导致对阐释意义的怀疑,而且也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

  二、古代文论研究的现代意义何在

   如何对待古代文论还不仅仅是研究方法的问题,我们一旦对这个问题进行思考就立即会发现,研究目的,即为什么研究古代文论也是一个没有得到解决问题。而且,许多方法上的迷误都是因为这个更为根本性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之故。对于坚持“失语症”及“现代转型”的论者而言,研究目的是很明确的——古为今用,让古代文论话语进入到现代文艺学的话语建构中去。这种目的无疑具有合理性,因为任何文化的延续 发展 都是以对原有话语资源的继承与改造为前提的。但也正是由于这种合理性太明白直露了,所以任何以此为目的的话题都令人感觉是没有必要言说的。那么“失语症”与“现代转型”作为话题的存在依据何在呢?如前所述,它们表征着现代中国学人的一种“基本焦虑”,这才是这类话题的真正意义所在。具体而言,“失语症”与“现代转型”都暗含着这样的一种潜台词:在现代文学理论与批评话语中,中国固有的文论话语应该占到足够的份额!而其更深一层的潜台词则是:中国数千年的文化应该在当今世界文化体系中占有足够的份额!

   由此可知,如何面对中国古代文论这样一个看上去纯粹的学术话题实际上却包含着远为丰富的内涵——民族精神、权力意识、自尊与自卑、抗争与超越等等。也就是说,我们如何看待中国古代文论的问题实际上也就是如何看待中国古代文化的问题。也就是追问曾经灿烂辉煌的中国古代文化学术在今天究竟是业已废止的旧货币,还是有待开采的宝藏的问题。答案到哪里去寻找呢?在理论上说,我们的古代文化当然是人类共同的宝贵财富,但是如何来证明这一点呢?

   作为符号系统的文化体系无论如何宏大辉煌也无法自己证明自己具有存在的合法性。正像文化是人类生存需求的产物一样,文化的合法性也只有人类生存的需求可以证明。对于现代中国人来说,并不是存在过的古董都具有阐释价值。与当下人类生存意义、生存方式毫无关联的文化因素是不具备存在的合法性的——曾经有的就丢掉它,尚未出现的就不要去创造它。人类文化史的发展证明,那种无关于,甚至有害于人类生存的文化因素总是缠绕着人们,需要人们去自觉地加以辨别与摒弃。这就意味着,文化的选择问题也不是纯粹的理论问题,而是实践问题。对文化合法性的最终裁决者应该是人类共同的生存需要。这样一来问题就复杂起来了:对古代文论的阐释联系着对整个中国古代文化的阐释,而对中国古代文化的阐释又关联着人类生存的意义问题。这就是说,对古代文论的研究在最深层的意义上应该是对人的研究。这种研究的意义是超学科的,是关乎古人与今人在生存智慧上的对话与沟通的。那么应该如何理解这种作为人的研究的古代文论研究呢?

   这种研究要求阐释者不能将古代文论仅仅视为按照一定规则而形成的编码系统,而是要将其当作一种生存方式、人生趣味的象征形式。譬如,我们不能够满足于了解“主文而谲谏”之说的字面含义以及产生的过程,而且还要了解这一观点究竟表现了言说者怎样的生存处境及文化心态,揭示其所暗含的价值取向。如果仔细考索古文论的范畴与观念,我们不难看出,它们对主体的表征是多方面的。首先,它们能够显示出主体生存处境及其复杂心态。例如前面所言之“主文而谲谏”即十分准确而鲜明地反映了在“君道刚强,臣道柔顺”的情况之下文人士大夫的矛盾心理。又如“美刺教化”说、“发愤”说、“穷而后工”说,都是言说者特定心态的反映。其次,古文论的范畴、概念常常表现着主体的某种人格理想,诸如“飘逸”、“高古”、“温柔敦厚”、“典雅”、“自然”、“平淡”等等概念,都可以用来表示某种人格境界。这就是说,古代文论所标举的许多价值直接的就是言说主体在生活中所向往、追求的价值。审美价值与人生价值在这里是相通的。第三,又有一些古文论范畴乃是言说主体某种学术观念的反映。例如“文以载道”、“文以贯道”之说、“气盛言宜”说、“自得”说、“妙悟”说、“童心”说、“肌理”说等等都是如此。第四、还有不少古代文论的范畴与观念乃是言说主体某种生活情趣的升华,例如,“滋味”、“神韵”,“兴趣”、“清丽”、“娴雅”、“委曲”、“疏放”等等。

   可以说,如果将言说主体的精神世界视为一个多层次、多侧面的价值系统,那么每种价值项都相应地转化为一种文学价值范畴——人的价值与文学价值在这里形成紧密契合的关系。文学价值象征着人的价值,这是 中国 古代文论的一个重要特征。西方文论当然也存在着这种情况(例如“崇高”既是审美范畴又是伦理范畴),但绝不像中国古代文论这样普遍。这是因为自亚里士多德以降,贯穿西方文论的就主要是认知性理性精神。言说主体将文学也当作与万事万物一样的客观对象来剖析,因此人生旨趣、人格理想与文学价值之间就隔了一层。西人关于文学的言说也就带上明显的认知性而较少价值色彩。中国古人从不将诗文当作纯粹认识对象来把握,而是当作体验的对象来涵泳其间,所以关于诗文的言说就不纯粹是,或主要不是认知性的,而是主体精神的呈现形式。

   我们不难得出结论:如何面对中国古代文论不仅仅是如何面对整体性中国古代文化的 问题 ,而且还是如何面对中国古人的生存方式的问题。简言之,古代文论的问题本质上乃是人的问题。中国古代文论作为阐释对象的这种特征实际上也就规定了阐释活动的意义所在:通过对中国古代文论话语的阐释可以进而把握古人的生存方式与生存智慧。这种阐释目的也可以说并没有溢出古代文论的学科范围,因为只有进入到古代文论的言说主体 研究 之中,才能真正理解古代文论话语的奥妙所在。但从更大的范围来看,则这种阐释活动又的确具有远远超出学科范围的意义:古代文论的基本价值范畴与观念是今天的阐释主体与古代的言说主体在生存智慧上沟通的渠道之一。

   因此,古代文论研究就变得重要起来了,这是今人进入古人精神世界的有效方式。这种进入的意义是根本性的:只有在此基础上,理解古代文论话语的本来含义及古代文论的“ 现代 转换”等才是可能的。如何理解这一点呢?这是因为,古代文论的范畴与观念从一个侧面体现了古代文人士大夫对世界和人生的理解与态度。这种理解与态度与我们今天的文化价值观有相冲突的部分,也有相吻合的部分。古代文论话语能否被今天的阐释者所理解、它能否进入今天的文学 理论 与批评的话语系统,关键就要看作为其基础的那种古人对世界的理解与态度是否能与今天的阐释者沟通。例如,与贵族趣味相应的“雅化”系统的文学价值在今天大众化、世俗化的文化语境中就越来越失去市场了。今天的阐释主体明了了古代文人贵族趣味的陈腐过时,也就不难明了与之相关的诗文价值范畴的不合时宜。又如,古人基于闲散舒缓的生活方式而形成的诸如静穆闲远的诗文价值观,在今日的文学创作中也不再受到青睐。而基于英雄崇拜(圣贤崇拜、清官崇拜、侠客崇拜等)而产生的古代叙事模式,在今天的小说戏剧中也渐近消失了。倘若不进入对人的生存方式、人生趣味的阐释层面,我们就不能对这些现象有正确的把握。

   而且,进入古人的生存方式与人生旨趣之中也不仅仅对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具有积极意义,更重要的是这同时也是今天的阐释主体追求合理的生存方式与人生旨趣的重要方式。人生的意义与幸福何在?这些生存论问题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的。无论中外,人类的历代哲人们都在苦苦思考这些问题。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主要才智与精力没有用于探讨 自然 宇宙的秘密,也没有用于创造物质财富,他们的全副精神都用在两个方面:一是如何对付君权,一是如何对付自己。前者的目的是寻求与君权合作的最佳途径:既从君权那里得到信任与倚重,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君权有所约束。后者的目的则是寻求最佳生存方式,主要是使心灵充实完满、平静和乐。用今天的术语来表述就是,前者的核心是权力,后者的核心是幸福感。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获得幸福感可以说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最为关注的事情。孔子的“吾与点也”之志,孟子的“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荀子的“虚一而静”,直到宋明儒者的“寻孔颜乐处”、“与物浑然同体”、“常舒泰”、“为学之乐”等等,都是对这种幸福感不同侧面的描述。以入世为主要人生旨趣的儒家是如此,主张出世的道家与佛释之徒就更有过之了。观古人寻求幸福感的方式主要是所谓“窒欲”——一方面抵御外在物欲(功名利禄)的诱惑,一方面消解内在肉欲的躁动,从而保持心灵的独立自主。这是一种人格的自我修养、自我提升。其最高境界具有两方面的特征:就其 社会 意义而言指向最高的善;就其个体心理体验而言指向最高的乐。所以二程说:“学至涵养其所得而至于乐,则清明高远矣。”又说:“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见《河南程氏遗书》)可见这种幸福感是具有价值功能的。

   古人面对着如何令心灵独立澄明而不为物欲遮蔽,从而得到幸福感的问题,今人又如何呢?我想在这物欲横流的当今世界,这个问题恐怕较之古人更为严峻了。只可惜今天的不少知识分子似乎已然放弃了心灵自我护持的意识,而且还创造出许多理论来证明顺从物欲之合理与心灵自由之虚妄。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进入古人的心灵世界,看看他们超越物欲、呵护心灵的智慧,难道不是极有意义的事情吗?对古代文论的现代阐释正是这样一种进入古人心灵世界的有效途径。古代文论的主要范畴可以说就是古代知识分子人生旨趣、生存智慧、人格理想的集中体现。其共同处即在于心灵的自由与超越。譬如“兴趣”、“性灵”、“神韵”这类范畴实质上都是对个体精神价值的张扬。这其中当然会含有某种贵族趣味,但在超越物欲、维护心灵自由这一点上是足以给今人以启迪的。

   这样说来,我们为什么要研究古代文论这个问题的问题确实大大超出了文艺学学科范围——我们之所以研究那些尘封已久的古代文论话语不仅仅是为了使今天在外来文论话语甚嚣尘上的局面下能够保持属于自己的声音,更不仅仅是为了做“文物考古”式的整理发掘以保存文化遗产。我们的古代文论研究是延续中华民族生存智慧的方式之一,这有助于我们探寻或建构今日恰当的生存方式,也有助于为人类 发展 提供可资借鉴的文化资源。简言之,是对今人应“如何活着”具有参照价值。

  三、如何研究古代文论

   确定了研究古代文论的目的之后,重要的事情就莫过于如何研究了。研究 方法 一方面要受到研究对象的制约,另一方面更要受到研究目的的制约。我们的研究目的是了解古人的精神世界,从而与之沟通,所以我们也相应地提倡一种“活的”研究方法,或者说是对话式的研究方法,其要点

   其一、将研究对象作为一个有生命的主体看待,而不是看成僵死的话语材料。通过话语材料所负载的信息能否还原出活生生的言说主体呢?我以为不仅是可以的,而且是研究中国古代精神文化所不可缺少的。西人所提倡的那种“主体缺席”式的研究(结构主义的、解构主义的、知识考古学的研究方法都是这样的。)不应原封不动地搬过来研究中国的精神文化。西方传统的学术话语中的确贯穿着一种“理性逻各斯”或“语言逻各斯”,主体精神被这种“逻各斯”所消解。所以我们读西人的着作经常感觉似乎是某种逻辑或规则在言说,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在言说。如果对西方学术话语进行还原,得到的大约不是活生生的言说主体,而是某种理性原则。中国古代学术话语则相反,其中始终贯穿了言说者的主体色彩。即使在学理性很强的着述中,我们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言说者的个性,甚至喜怒哀乐。这说明中国古代文化学术基本上就是言说者精神状态的直接展现,它不像西方文化学术那样在言说者与话语之间横亘着严格的话语规则。中国的学术话语当然也有自己的话语规则,但这种规则主要表现为言说的方式与技巧,而不表现为逻各斯中心主义。(有论者说中国的“道”或其他什么范畴与西方的“逻各斯”是同一层面的本体论概念,完全是信口开河。“逻各斯”是潜在的言说规则,而中国的“道”则是兼有亚里士多德之“第一推动者”与斯宾诺莎之“唯一实体”之义的宇宙本原、万物本体,二者迥异。)中国古人的言说只遵循主体精神(人生旨趣、社会关怀、生存智慧等)而缺乏类似“逻各斯”的言说规则。这也正是中国古代文化学术缺乏西方文化学术那种理论的严密性、体系的完整性、言说的抽象性的重要原因。

   基于中国古代文化学术在言说方式上的这种独特性,我们的阐释活动就应该还原出活生生的言说主体作为第一要务。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比较准确地把握古代文论话语的内涵。如果去拾西人之余唾,也讳言主体,那只能是圆凿方枘式的胡乱言说了。例如,李卓吾的“童心”之论既与其心学、禅学交汇的学术旨趣直接相关,又与其求真实、去虚伪的为人相关,而且还是他独特的叛逆性格的产物,倘若不了解李卓吾的整个精神世界及其社会境遇,如何能够准确理解“童心”之论的意义与价值呢?总之,可以说,孟子的“知人论世”、“以意逆志”之说,在今天依然是我们的阐释活动所应遵循的基本原则。

   其二、重建言说主体所处的文化语境。人的言说行为并不是纯粹的个人行为,事实上,任何言说都是言说者对某种外在召唤的回应。而且为了言说的有效性,言说者必须遵守一定的话语规则,因此其言说方式也是被给予的,这就意味着,对于言说行为而言文化语境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文化语境的重要性不仅表现在它规定着什么话题是有意义的,何种话语形式具有普遍的可传达性等等方面,而且表现在只有它能够给出特定的、对一切言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意义生成模式。所谓意义生成模式是指在一种具体文化语境中构成主要话题的各要素之间形成的关系 网络 。例如在中国先秦时期,王道与霸道、仕与隐、君子与小人、君与民、事功与修身等等构成言说者的主要话题。在这些话题之下隐含着一种基本的三维关系,即士人阶层、以君主为代表的贵族阶层及作为社会主体的民三者间的关系。士人阶层作为言说主体,主要是面对三种接受者:君主贵族、天下百姓、自身。这种言说者与接受者之间的关系便构成了子学 时代 文化语境的意义生成模式。各种言说基本都是围绕这三种关系维度展开的。所以,现代阐释者必须了解古代言说主体与其言说的接受者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言说主体在这种关系中究竟处于怎样的位置,才可能对其言说有比较准确的阐释。这就要求阐释者在对某种言说进行阐释之前先要重建言说的文化语境。这种重建工作未必要阐述出来,但它必须作为一种完整的形态存在于阐释主体的意识中。由于文化语境无不渗透于在其笼罩下的各种话语形态之中,所以我们就有可能通过对一个时期各种话语形态的剖析而重建其文化语境。

现代化学生活论文范文第15篇

【内容提要】当前古文论研究领域存在着若干需要清理的问题,例如因“失语症”的恐惧而引发的“现代转型”问题、现代阐释者究竟能否揭示古文论话语本真含义问题、我们研究古代文论对今天究竟有什么意义的问题,以及我们应该采取怎样的方法来对古文论问题进行有效的阐释,等等,本文即就这些问题发表个人的看法。

我们为什么要研究古文论?古代文论话语所暗含的文化意蕴对今天是否具有积极意义?准确把握古文论话语的本真意义是否可能?作为阐释主体,我们需要怎样的态度和方法?换言之,阐释主体应该如何确定自己的阐释立场?这些都是每一个古文论研究者不能回避,却又不易解决的问题。本文就这些问题谈一点粗浅的看法,以期得到方家的指正。

一、在对待古代文论的态度上存在的主要问题

在正面阐述个人的观点之前似乎有必要对当前古代文论研究中存在的一些具有普遍性的问题进行简要评述。

首先是所谓“失语症”的问题。“失语症”这个提法本身即具有极为重要的象征意义——它表征着二十世纪以来几代中国学人的一种“基本焦虑”。这可以用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表述:一个在智商与勤奋方面都足以傲视邻里的家族穷数代之力积累了大量钱币,本想凭此发家致富、光耀门楣,却不料一夜之间改朝换代,旧币贬值,新币坚挺。其痛心疾首是可以想见的。这个家族中当然也会有人适应潮流,去积极获取新币,但当他偶然看到那盈箱满箧的旧币时,心中的苦涩毕竟是在所难免的。他们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旧币会忽然重新获得价值。从洋务派的“中体西用”到国粹派的“中西会通”;从新儒家的“中西互为体用”到当下学人的“现代转换”,均可视为这种“基本焦虑”的话语显现。现代学人的这种苦苦寻求也许无补于事,也许幼稚浅薄,有的甚至可能近于荒谬,但他们上演的都是悲剧而非喜剧。这种悲剧不是他们个人的而是历史的,是人类不同文化类型演变、碰撞的产物。

与“失语症”的提法一样,“现代转型”也是现当代学人“基本焦虑”的话语形式。从纯理论层面上看这一提法是完全合乎逻辑的——古代的文论话语资源经过现代阐释与改造,从而建构成一种新型的、中西和璧的、既有现代精神,又有传统意蕴的文艺理论话语系统。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理论建构呀!但是这一建构工程所面对的难题却是难以解决的——我们面对的绝不是孤立的古代文论,而是整个中国古代文化。因为中国古代文论是与作为整体的中国古代文化血肉相连的。在价值观念上,古代文论的基本范畴无不可以视为古代文化基本旨趣的醇化(审美化)形式;在思维方式上,古代文论更是古代文化的集中体现。这就意味着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型”问题实质上也就是整个中国古代文化的“现代转型”问题。

但是问题的复杂性并不意味着“现代转型”的话题是毫无疑义的。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型”与中国古代文化的“现代转型”一样,绝对是有着重要理论的和实践的意义的话题。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说明:其一、事实上中国古代文化与文论早已处于“现代转型”的过程中了。谁要说我们现在完全生活在外来文化之中,那当然会被斥为痴人说梦。但我们毫无疑问也不是完全生活在传统文化之中。那么我们生活的文化环境是什么?正是处于“现代转型”中的中国文化。这种“转型”也许是不自觉的,但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的。其二、在自己立足的现有文化基础上去选择、吸取异质文化中合乎需要的因素正是当下中国学人面对的最重要的任务,而且是无法推卸的任务,除非他放弃言说的权利。这一任务的根本性质不是别的什么,正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型”。

这就是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愿意不愿意,“现代转型”都是中国文化演变的必然趋势。这种必然性不是任何阐释主体所给予的,也不是他们所能够给予的,而是生活方式的演变所决定的。我们与古人在文化上的差异究竟有多大?这个问题的准确答案不能在话语层面上找到,只能在我们的生活方式与古人相比所发生的那些变化中找到。同理,我们的文化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继承了古人的文化这个问题,也只能在我们的生活方式与古人的生活方式所具有的相同之处中方能找到答案。但是,“现代转型”的这种必然性并不意味着言说主体在这里没有任何自主性可言。生活方式的作用是通过言说者的文化选择与话语建构来实现的。情况是这样的:不同层面有不同的决定因素——在言说主体与先在话语资源的关系层面上言说者是当然的决定因素,他在选择哪些话语资源以及如何改造这些资源以完成新的话语系统等等方面拥有绝对裁决权。旁人的意见对他来说最多是具有参考价值而已。然而言说者何以如此言说呢?在言说者的生活方式与其言说方式的关系层面上生活方式则起着决定性作用。一个时代的生活方式决定着人们的需求指向,从而也就决定着言说者言说的兴趣指向。任何言说本质上都是对一种召唤的回应,而这种召唤最终是植根于生活方式中的。

所以中国古代文论或中国古代文化的“现代转型”是一个有意义的话题,因为这不仅是必然的,而且是每一个言说主体都应该主动参与的。如果我们认真检视一下当下文艺理论与文学批评的实际情况,我们或许会惊讶地发现,原来中国古代文论的影子是呼之欲出、随处可见的,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是久已逝去的东西。我们且不说在书法及中国画的评论方面所用之核心概念直接就是从古代画论、书论中拿来的,即使是那些满篇现代学术用语的理论或批评文字大都在骨子里依然是中国式的。这主要表现在价值观念与运思方式两个方面。价值观念涉及审美趣味、艺术理想等问题,这些方面的“中国特色”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根本无须论证。运思方式方面中国式的经验主义:感悟、内省、归纳、直觉、类比等方法依然占据着重要地位。

在如何对待古代文论的问题上,当下还有一种十分普遍的观点,这就是阐释的相对性问题:许多论者认为:对古代文论的阐释永远不可能揭示其本真意义。这种观点不是土生土长的,而是在二十世纪以来西方的历史哲学、哲学阐释学的影响下产生的。从克罗齐“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克林伍德的历史的“构造性”及“历史就是思想史”之说,到海德格尔的“前理解”、伽达默尔的“效果历史”与“视界融合”、利科尔的“间距化”与“解释框架”,再到海登·怀特的“喻说理论”,这些阐释观点都倾向于强调阐释的主观建构性,甚至文本的独立性,而对于是否存在着历史的“本来面目”则表示怀疑。在接受了这种阐释观点之后,我们的阐释者们在面对中国古代文化(包括古代文论)的话语资源时也就不再寻求什么“本真意义”,而是主张将研究当作一种纯粹的建构活动。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面对这样一种阐释学倾向呢?如果先行否定了阐释主体接近阐释对象的可能性,阐释本身是否还有意义?我以为这里还是有一个层次与程度的问题。对阐释对象必须划分为不同层次,对不同层次采取不同的阐释态度。就中国古代文论这一阐释对象而言,我认为至少应该划分为三个层次:知识、意义、价值。作为知识层次的古代文论话语毫无疑问具有客观性,因此也要求阐释活动的客观性。这里无须创造与发挥,不容许主观因素存在,主观就意味着虚假。例如“诗言志”之说是何时由何人在什么著作中提出的?这是知识层面的问题,正确答案只有一个,不能有第二个。对于这个阐释层次来说,阐释就等于发现,与自然科学并无根本性区别。阐释对象的意义层次是指作为能指的古文论话语所负载的所指——含义。对意义的阐释本质上即是理解。理解虽然不包括主观表达的意思,但阐释对象已不像知识层次那样仅仅要求着主体去伪存真式的发现,而是要诉诸主体的知识结构与趣味。这就不可避免地使阐释活动带上一定的主观性色彩。例如,“风骨”这个概念的准确含义究竟是什么?历来阐释者可谓多矣,但迄今并无完全一致的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呢?这当然也是由于古人没有为这个概念下过明确的定义。但即使有明确的定义,理解的差异也是必然存在的,只不过程度上会有所不同而已。谁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人人认可的界说来。阐释活动的这种情形并不意味着主体与对象之间的阐释关系完全是任意的,毫无规定性可言。事实上,人们对“风骨”这类概念的理解总是有着大体上的一致性,差异都是在一定范围内存在的。这就说明,阐释活动中对意义的理解是一种阐释主体与阐释对象的融合过程,但客观性因素明显要大于主观性因素。概念的含义虽然不像概念的发生那样毫无阐发余地,但毕竟也有着基本规定,也不允许随意阐发。对这个层次的阐释对象来说,阐释主体应该采取的态度也应该是努力接近概念的本来含义,而自觉地抑制主观任意性。

最麻烦的当然是价值阐释。即使是古人也很难对“吟咏情性”与“以意为主”两种不同的诗学主张作出令人信服的价值判断。在古今或中外对比中来做价值判断当然要容易一些——阐释主体可以用通行与否来作为评价标准。但同样也难于在“典雅”与“浅俗”、“灵韵”与“震惊”这样截然不同的风格或效果之间分出高下。这是因为,在这里阐释的主观性居于阐释活动的主导地位。这种阐释的主观性不能理解为纯个人的好恶,而应看作是文化语境的差异所给予的。古代文论的价值取向与整个古代文化的价值取向相关联,因而也是与古代文人生存方式直接关联的。而阐释者的评价标准则是今天的文化语境的产物,是与他们当下生存方式相关联的。这种文化语境的错位就造成了价值阐释的主观性与相对性。然而也正是由于价值阐释的这种特点,才使得古代文论话语有可能进入到现代文艺学理论的建构中去。而且,西方现代哲学阐释学与历史哲学主要是对实证主义历史研究的反拨,其所怀疑的是“历史真相”,认为历史实际上都是存在于文本中的,也是一种叙事,是话语的建构,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不是未曾存在,而是无法复现了。而我们对中国古代文论的阐释所面对的并不是历史事件,而是思想观念,是精神趣味,它们蕴含在古文论话语中,是可以通过阐释活动而把握到的。

从以上论述中可以看出,阐释对象的不同层面对于阐释活动具有不同的制约性。价值层面不要求阐释活动纯粹的客观性,知识、意义层面则基于本身的客观规定性也要求着阐释活动远离主观阐发而趋向客观发现。所以笼统地强调阐释的相对性不仅会导致对阐释意义的怀疑,而且也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

二、古代文论研究的现代意义何在

如何对待古代文论还不仅仅是研究方法的问题,我们一旦对这个问题进行思考就立即会发现,研究目的,即为什么研究古代文论也是一个没有得到解决问题。而且,许多方法上的迷误都是因为这个更为根本性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之故。对于坚持“失语症”及“现代转型”的论者而言,研究目的是很明确的——古为今用,让古代文论话语进入到现代文艺学的话语建构中去。这种目的无疑具有合理性,因为任何文化的延续发展都是以对原有话语资源的继承与改造为前提的。但也正是由于这种合理性太明白直露了,所以任何以此为目的的话题都令人感觉是没有必要言说的。那么“失语症”与“现代转型”作为话题的存在依据何在呢?如前所述,它们表征着现代中国学人的一种“基本焦虑”,这才是这类话题的真正意义所在。具体而言,“失语症”与“现代转型”都暗含着这样的一种潜台词:在现代文学理论与批评话语中,中国固有的文论话语应该占到足够的份额!而其更深一层的潜台词则是:中国数千年的文化应该在当今世界文化体系中占有足够的份额!

由此可知,如何面对中国古代文论这样一个看上去纯粹的学术话题实际上却包含着远为丰富的内涵——民族精神、权力意识、自尊与自卑、抗争与超越等等。也就是说,我们如何看待中国古代文论的问题实际上也就是如何看待中国古代文化的问题。也就是追问曾经灿烂辉煌的中国古代文化学术在今天究竟是业已废止的旧货币,还是有待开采的宝藏的问题。答案到哪里去寻找呢?在理论上说,我们的古代文化当然是人类共同的宝贵财富,但是如何来证明这一点呢?

作为符号系统的文化体系无论如何宏大辉煌也无法自己证明自己具有存在的合法性。正像文化是人类生存需求的产物一样,文化的合法性也只有人类生存的需求可以证明。对于现代中国人来说,并不是存在过的古董都具有阐释价值。与当下人类生存意义、生存方式毫无关联的文化因素是不具备存在的合法性的——曾经有的就丢掉它,尚未出现的就不要去创造它。人类文化史的发展证明,那种无关于,甚至有害于人类生存的文化因素总是缠绕着人们,需要人们去自觉地加以辨别与摒弃。这就意味着,文化的选择问题也不是纯粹的理论问题,而是实践问题。对文化合法性的最终裁决者应该是人类共同的生存需要。这样一来问题就复杂起来了:对古代文论的阐释联系着对整个中国古代文化的阐释,而对中国古代文化的阐释又关联着人类生存的意义问题。这就是说,对古代文论的研究在最深层的意义上应该是对人的研究。这种研究的意义是超学科的,是关乎古人与今人在生存智慧上的对话与沟通的。那么应该如何理解这种作为人的研究的古代文论研究呢?

这种研究要求阐释者不能将古代文论仅仅视为按照一定规则而形成的编码系统,而是要将其当作一种生存方式、人生趣味的象征形式。譬如,我们不能够满足于了解“主文而谲谏”之说的字面含义以及产生的过程,而且还要了解这一观点究竟表现了言说者怎样的生存处境及文化心态,揭示其所暗含的价值取向。如果仔细考索古文论的范畴与观念,我们不难看出,它们对主体的表征是多方面的。首先,它们能够显示出主体生存处境及其复杂心态。例如前面所言之“主文而谲谏”即十分准确而鲜明地反映了在“君道刚强,臣道柔顺”的情况之下文人士大夫的矛盾心理。又如“美刺教化”说、“发愤”说、“穷而后工”说,都是言说者特定心态的反映。其次,古文论的范畴、概念常常表现着主体的某种人格理想,诸如“飘逸”、“高古”、“温柔敦厚”、“典雅”、“自然”、“平淡”等等概念,都可以用来表示某种人格境界。这就是说,古代文论所标举的许多价值直接的就是言说主体在生活中所向往、追求的价值。审美价值与人生价值在这里是相通的。第三,又有一些古文论范畴乃是言说主体某种学术观念的反映。例如“文以载道”、“文以贯道”之说、“气盛言宜”说、“自得”说、“妙悟”说、“童心”说、“肌理”说等等都是如此。第四、还有不少古代文论的范畴与观念乃是言说主体某种生活情趣的升华,例如,“滋味”、“神韵”,“兴趣”、“清丽”、“娴雅”、“委曲”、“疏放”等等。

可以说,如果将言说主体的精神世界视为一个多层次、多侧面的价值系统,那么每种价值项都相应地转化为一种文学价值范畴——人的价值与文学价值在这里形成紧密契合的关系。文学价值象征着人的价值,这是中国古代文论的一个重要特征。西方文论当然也存在着这种情况(例如“崇高”既是审美范畴又是伦理范畴),但绝不像中国古代文论这样普遍。这是因为自亚里士多德以降,贯穿西方文论的就主要是认知性理性精神。言说主体将文学也当作与万事万物一样的客观对象来剖析,因此人生旨趣、人格理想与文学价值之间就隔了一层。西人关于文学的言说也就带上明显的认知性而较少价值色彩。中国古人从不将诗文当作纯粹认识对象来把握,而是当作体验的对象来涵泳其间,所以关于诗文的言说就不纯粹是,或主要不是认知性的,而是主体精神的呈现形式。

我们不难得出结论:如何面对中国古代文论不仅仅是如何面对整体性中国古代文化的问题,而且还是如何面对中国古人的生存方式的问题。简言之,古代文论的问题本质上乃是人的问题。中国古代文论作为阐释对象的这种特征实际上也就规定了阐释活动的意义所在:通过对中国古代文论话语的阐释可以进而把握古人的生存方式与生存智慧。这种阐释目的也可以说并没有溢出古代文论的学科范围,因为只有进入到古代文论的言说主体研究之中,才能真正理解古代文论话语的奥妙所在。但从更大的范围来看,则这种阐释活动又的确具有远远超出学科范围的意义:古代文论的基本价值范畴与观念是今天的阐释主体与古代的言说主体在生存智慧上沟通的渠道之一。

因此,古代文论研究就变得重要起来了,这是今人进入古人精神世界的有效方式。这种进入的意义是根本性的:只有在此基础上,理解古代文论话语的本来含义及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等才是可能的。如何理解这一点呢?这是因为,古代文论的范畴与观念从一个侧面体现了古代文人士大夫对世界和人生的理解与态度。这种理解与态度与我们今天的文化价值观有相冲突的部分,也有相吻合的部分。古代文论话语能否被今天的阐释者所理解、它能否进入今天的文学理论与批评的话语系统,关键就要看作为其基础的那种古人对世界的理解与态度是否能与今天的阐释者沟通。例如,与贵族趣味相应的“雅化”系统的文学价值在今天大众化、世俗化的文化语境中就越来越失去市场了。今天的阐释主体明了了古代文人贵族趣味的陈腐过时,也就不难明了与之相关的诗文价值范畴的不合时宜。又如,古人基于闲散舒缓的生活方式而形成的诸如静穆闲远的诗文价值观,在今日的文学创作中也不再受到青睐。而基于英雄崇拜(圣贤崇拜、清官崇拜、侠客崇拜等)而产生的古代叙事模式,在今天的小说戏剧中也渐近消失了。倘若不进入对人的生存方式、人生趣味的阐释层面,我们就不能对这些现象有正确的把握。

而且,进入古人的生存方式与人生旨趣之中也不仅仅对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具有积极意义,更重要的是这同时也是今天的阐释主体追求合理的生存方式与人生旨趣的重要方式。人生的意义与幸福何在?这些生存论问题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的。无论中外,人类的历代哲人们都在苦苦思考这些问题。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主要才智与精力没有用于探讨自然宇宙的秘密,也没有用于创造物质财富,他们的全副精神都用在两个方面:一是如何对付君权,一是如何对付自己。前者的目的是寻求与君权合作的最佳途径:既从君权那里得到信任与倚重,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君权有所约束。后者的目的则是寻求最佳生存方式,主要是使心灵充实完满、平静和乐。用今天的术语来表述就是,前者的核心是权力,后者的核心是幸福感。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获得幸福感可以说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最为关注的事情。孔子的“吾与点也”之志,孟子的“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荀子的“虚一而静”,直到宋明儒者的“寻孔颜乐处”、“与物浑然同体”、“常舒泰”、“为学之乐”等等,都是对这种幸福感不同侧面的描述。以入世为主要人生旨趣的儒家是如此,主张出世的道家与佛释之徒就更有过之了。观古人寻求幸福感的方式主要是所谓“窒欲”——一方面抵御外在物欲(功名利禄)的诱惑,一方面消解内在的躁动,从而保持心灵的独立自主。这是一种人格的自我修养、自我提升。其最高境界具有两方面的特征:就其社会意义而言指向最高的善;就其个体心理体验而言指向最高的乐。所以二程说:“学至涵养其所得而至于乐,则清明高远矣。”又说:“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见《河南程氏遗书》)可见这种幸福感是具有价值功能的。

古人面对着如何令心灵独立澄明而不为物欲遮蔽,从而得到幸福感的问题,今人又如何呢?我想在这物欲横流的当今世界,这个问题恐怕较之古人更为严峻了。只可惜今天的不少知识分子似乎已然放弃了心灵自我护持的意识,而且还创造出许多理论来证明顺从物欲之合理与心灵自由之虚妄。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进入古人的心灵世界,看看他们超越物欲、呵护心灵的智慧,难道不是极有意义的事情吗?对古代文论的现代阐释正是这样一种进入古人心灵世界的有效途径。古代文论的主要范畴可以说就是古代知识分子人生旨趣、生存智慧、人格理想的集中体现。其共同处即在于心灵的自由与超越。譬如“兴趣”、“性灵”、“神韵”这类范畴实质上都是对个体精神价值的张扬。这其中当然会含有某种贵族趣味,但在超越物欲、维护心灵自由这一点上是足以给今人以启迪的。

这样说来,我们为什么要研究古代文论这个问题的问题确实大大超出了文艺学学科范围——我们之所以研究那些尘封已久的古代文论话语不仅仅是为了使今天在外来文论话语甚嚣尘上的局面下能够保持属于自己的声音,更不仅仅是为了做“文物考古”式的整理发掘以保存文化遗产。我们的古代文论研究是延续中华民族生存智慧的方式之一,这有助于我们探寻或建构今日恰当的生存方式,也有助于为人类发展提供可资借鉴的文化资源。简言之,是对今人应“如何活着”具有参照价值。

三、如何研究古代文论

确定了研究古代文论的目的之后,重要的事情就莫过于如何研究了。研究方法一方面要受到研究对象的制约,另一方面更要受到研究目的的制约。我们的研究目的是了解古人的精神世界,从而与之沟通,所以我们也相应地提倡一种“活的”研究方法,或者说是对话式的研究方法,其要点如下:

其一、将研究对象作为一个有生命的主体看待,而不是看成僵死的话语材料。通过话语材料所负载的信息能否还原出活生生的言说主体呢?我以为不仅是可以的,而且是研究中国古代精神文化所不可缺少的。西人所提倡的那种“主体缺席”式的研究(结构主义的、解构主义的、知识考古学的研究方法都是这样的。)不应原封不动地搬过来研究中国的精神文化。西方传统的学术话语中的确贯穿着一种“理性逻各斯”或“语言逻各斯”,主体精神被这种“逻各斯”所消解。所以我们读西人的著作经常感觉似乎是某种逻辑或规则在言说,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在言说。如果对西方学术话语进行还原,得到的大约不是活生生的言说主体,而是某种理性原则。中国古代学术话语则相反,其中始终贯穿了言说者的主体色彩。即使在学理性很强的著述中,我们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言说者的个性,甚至喜怒哀乐。这说明中国古代文化学术基本上就是言说者精神状态的直接展现,它不像西方文化学术那样在言说者与话语之间横亘着严格的话语规则。中国的学术话语当然也有自己的话语规则,但这种规则主要表现为言说的方式与技巧,而不表现为逻各斯中心主义。(有论者说中国的“道”或其他什么范畴与西方的“逻各斯”是同一层面的本体论概念,完全是信口开河。“逻各斯”是潜在的言说规则,而中国的“道”则是兼有亚里士多德之“第一推动者”与斯宾诺莎之“唯一实体”之义的宇宙本原、万物本体,二者迥异。)中国古人的言说只遵循主体精神(人生旨趣、社会关怀、生存智慧等)而缺乏类似“逻各斯”的言说规则。这也正是中国古代文化学术缺乏西方文化学术那种理论的严密性、体系的完整性、言说的抽象性的重要原因。

基于中国古代文化学术在言说方式上的这种独特性,我们的阐释活动就应该还原出活生生的言说主体作为第一要务。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比较准确地把握古代文论话语的内涵。如果去拾西人之余唾,也讳言主体,那只能是圆凿方枘式的胡乱言说了。例如,李卓吾的“童心”之论既与其心学、禅学交汇的学术旨趣直接相关,又与其求真实、去虚伪的为人相关,而且还是他独特的叛逆性格的产物,倘若不了解李卓吾的整个精神世界及其社会境遇,如何能够准确理解“童心”之论的意义与价值呢?总之,可以说,孟子的“知人论世”、“以意逆志”之说,在今天依然是我们的阐释活动所应遵循的基本原则。

其二、重建言说主体所处的文化语境。人的言说行为并不是纯粹的个人行为,事实上,任何言说都是言说者对某种外在召唤的回应。而且为了言说的有效性,言说者必须遵守一定的话语规则,因此其言说方式也是被给予的,这就意味着,对于言说行为而言文化语境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文化语境的重要性不仅表现在它规定着什么话题是有意义的,何种话语形式具有普遍的可传达性等等方面,而且表现在只有它能够给出特定的、对一切言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意义生成模式。所谓意义生成模式是指在一种具体文化语境中构成主要话题的各要素之间形成的关系网络。例如在中国先秦时期,王道与霸道、仕与隐、君子与小人、君与民、事功与修身等等构成言说者的主要话题。在这些话题之下隐含着一种基本的三维关系,即士人阶层、以君主为代表的贵族阶层及作为社会主体的民三者间的关系。士人阶层作为言说主体,主要是面对三种接受者:君主贵族、天下百姓、自身。这种言说者与接受者之间的关系便构成了子学时代文化语境的意义生成模式。各种言说基本都是围绕这三种关系维度展开的。所以,现代阐释者必须了解古代言说主体与其言说的接受者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言说主体在这种关系中究竟处于怎样的位置,才可能对其言说有比较准确的阐释。这就要求阐释者在对某种言说进行阐释之前先要重建言说的文化语境。这种重建工作未必要阐述出来,但它必须作为一种完整的形态存在于阐释主体的意识中。由于文化语境无不渗透于在其笼罩下的各种话语形态之中,所以我们就有可能通过对一个时期各种话语形态的剖析而重建其文化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