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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文化论文范文

先秦文化论文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1篇

关键词:先秦豫商 德性文化 内涵 现代价值

引言

河南地处中原,交通便利,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简称“豫”,地域及文化优势明显,上古先秦时期有很多商人从这里生长、起步,后来发家致富。同时,伴随着中原文化的出现、繁荣及社会的进步,并逐渐孕育形成了根源深长和内涵价值厚重的先秦豫商文化。在先秦豫商思想文化中,其最富有生命活力的当属先秦豫商的德性文化,这是以河南为主体地域性儒家思想道德文化在古代商业活动中的集中体现与现实折射。由此,认真挖掘和仔细梳理其德性文化内涵及现代价值对当前中原经济的崛起是十分必要的,其现实的启示意义亦是重大的。

先秦豫商德性文化是指先秦时期在河南一带从事商业活动的儒性商人在长期的经商实践经验活动中总结和提炼出来的一种共性的商业道德文化特性。这种文化特性是先秦豫商在生活和经商的双向互动过程中所呈现出来的各种语言行为习惯并夹杂多样的民俗文化及宗教思想等内外合一的商业德性文化意识,伴随着古代中原商业的进一步发展及演变,并灵活的融合了儒家的一些仁义道德,常常把儒家的一些伦理道德文化作为从商的至高境界,明显带有商业伦理的儒化倾向。继而,后世的众多豫商加以传承和极力弘扬,这是一个儒家思想道德文化与古老商业时代文化不知不觉互动共鸣、共融发展的演化过程,也是一个先秦豫商不断改造自我、提升自我、完善自我的渐进过程。如中原第一儒商子贡秉承儒家“仁义”之德,从商富贾,终成“儒商鼻祖”;郑商弦高犒劳秦师退兵,倡导爱国重商;洛阳商人白圭治生有方,以智强仁勇的经营理念创造了商业致富神话而名满天下;还有豫商“陶朱公”范蠡以忠恕之道,仗义疏财,施善乡邻,惠济四方,成就“千秋商祖”之誉。在这些先秦豫商的身上,皆彰显了厚重的德性文化意识和幽深的商业文化品性,其内涵价值丰厚,现实功效明显,为新时期新豫商提供了鲜活的精神食粮,对重塑和建构新豫商精神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崇尚“仁义”之德

中华民族素来号称“礼仪之邦”、“文明古国”,极其推崇“仁义”之德,这是以完善社会的情感道德为理想目标的,而不是完全的以追求社会的物质富足为最终指向的,这与现代西方的纯粹物质文化是截然不一样的。此种道德标准更多合乎中华民族重义轻利的商业价值取向,在人生价值的实现路径中,道德价值的提升和完善是高于物质利益的需求和满足的。同时,这也是先秦豫商经济伦理思想的道德精髓,先秦豫商历来把崇尚“仁德”作为通商惠贾的基本伦理标准,要求商人要“本心仁厚”,把古代豫商从商远贾的道德完善由外向内进行自我超越。而在具体的经商实践中则表现为“以义制利”、“见利思义”,主张“仁中取利”、“以义生财”,要求商人正确对待物质利益的正当获取路径,讲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礼记・大学》),基本秉承儒家的“仁义”之道来经商处事,把为人处世的道德理念和从商致富的商业实践巧妙地结合起来,这是先秦豫商的一大特色,也是他们致富发家、为民立国的一大法宝。豫商之一的洛阳商人白圭,曾称自己的经商行为是“仁术”;孔子弟子儒商子贡,也极力倡导“博施济众”的“仁德”道德标准。

可见,以“仁义”之德经商是先秦豫商德性文化的显著特征,且内涵价值丰富,折射到他们实际的商业活动中则表现为具有高度自觉的道德伦理意识。大家常说“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其实说的就是商人的道德伦理问题,商人在从商过程中以高超的商业技巧而大获成功,并深受儒家高尚仁义道德的情感熏染,那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儒商”典范。先秦豫商就一直秉承“仁义”之道的从商理念,主张“为富且仁”、“富而不骄,贫而不谄”,先秦豫商有正确的财富观念,孔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论语・尧曰》)。在孔子及其弟子子贡的眼里,富而仁德是从商惠贾的首要原则与思想核心。先秦豫商鼻祖子贡,堪称儒商典范,他一生从商治生,崇仁立德,求实务本,既传播和弘扬了儒家思想,又成就了自己的商业理想,促进了古时的经济发展与繁荣。司马迁说:“夫使孔子名布扬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此所谓得势而益彰者乎?”(《史记・货值列传》)。子贡是孔子众多弟子中从商致富为民立国的成功范例,他一边学习、信奉尊奉孔子的“仁义”之德,一边利用自己卓越的商业头脑从商致富,他善于学习,重德守义,讲究诚信,立公为民,较好的协调了自身利益和社会利益的关系,实现古代商业的可持续发展,维护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由此,《论语・学而》曰:“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可以看出,子贡是先秦豫商中典型的文化商人,既有商业头脑,才思敏捷,又崇仁立德,义利兼顾,将仁义道德、贤智济世融合起来,开启了中华儒商文化的先河,为后世众多豫商所追随和效法。

而被司马迁誉为“治生之祖”的洛阳商人白圭,也是先秦豫商中崇尚“仁义”之德的成功商人。他经商的秘诀是“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予”,而不是一味用巧取豪夺来发财致富。《史记・货值列传》曰:“吾治生产,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他认为为商之道应善于决断和权变,具备智、勇、仁、强等多方面的综合道德素质,所以,他把自己的商业精神和经商之道称为“仁术”。豫商“陶朱公”范蠡也极其赞赏从商要把“仁义之德”一以贯之,他“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与贫交疏昆弟。此所谓富好行其德者也”。先秦豫商勤奋善良,踏实能干,行商千里,从不忘崇儒重教,乡情浓厚,并为富且仁,常常惠施乡邻,恩泽四方。其厚重的儒家德性文化涵盖了上古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军事、法律、婚姻等各个领域,其中有豫商用于衣食住行的服饰文化、饮食文化、居住文化、交通文化等,这些是古老的中原先民们在积极的商业实践和生活劳动中长期培育养成的价值观念、思想方式、个人情操、传统习俗、道德规范等重要的时代价值内涵,是他们在改造、征服自然和创造社会文明的过程中形成的现实活动、思维模式和道德意识行为,是先秦时期商业德性文化的高度概括和凝聚。这种经世济民的大爱思想,既是儒学仁爱精神的崇高体现,又是先秦豫商所追求的至高理想和目标。它提升了先秦豫商的商业智慧,也深化了先秦豫商的人文品性,成为先秦豫商精神的最高体现,对古代中原经济的发展和繁荣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并影响和造就了后世一代又一代卓越的儒性文化商人。

先秦豫商严格尊崇儒家“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可谓仁矣”的思想教诲,把自己从事的商业活动看成自身实现儒家德性文化的最佳工具、手段或途径。他们大多发家致富立国为民,而不是将财富用于个人的奢华消费,而是热衷于赈灾济民、捐资办学、修桥筑路等为社会、为国家的公益性活动。先秦豫商这种以商为业,兼顾为国、为民、为社会的儒商修养受到了后世以来有识之士的高度认可,像后来的明代巨富沈万三、清代晋商翘楚乔致庸、红顶商人胡雪岩、华人首富李嘉诚、爱国慈善家邵逸夫等,他们不为一己之利而害天下苍生,而是以自己超人的才华、智慧、仁爱来服务社会、报效国家。

注重“仁智”之勇

商业的经营与管理不但需要以“仁义”之道来铸就商业道德,更需要仁者的智慧与谋略来勇创商业奇迹。实践证明,只有善于把握市场规律,认清各种复杂的经济现象,正确预测未来经济形势,才能稳操胜券,致胜千里,永远立于商业的不败之地。先秦豫商把“仁德”作为经商之道的基本素养,同时倡导勤俭经营,善于用人,尤其看重经商时要眼光独特,坚决果断,出其不意,以“仁智”之勇,“乘势待时”,以眼疾手快抢占商机,从而赢得主动,获取成功。商人始祖殷人王亥落居于今河南商丘一带,在上古时期生产工具落后、生产力极其低下的情况下,王亥利用自己过人的聪明才智,驯养牛马,“牵牛车而远贾”,并用自己部落剩余的物品来换取周边部落的牛羊帛粟,开启了我国早期的商业活动,对后来商人认识到商业交换的市场规律产生了重大影响,使后世商人认识到“夫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同时也出现了商朝人及后世商人时常大规模用牛马羊等牲畜来祭祀王亥的现象。春秋时期儒商鼻祖子贡也拥有“仁智”之勇,并善于明察秋毫,认清时令变化和市场供需状况提出了“物以稀为贵”的商业理论,使他在经商活动中游刃有余,大获成功,就连他的老师孔子评价他擅长揣度市场行情,预测准确,常常“货殖屡中”。还有著名的郑国商人弦高以贩牛为业,一次在经商途中偶遇秦师入侵,他智谋超群,心生一计,用自己的十五头牛为代价主动犒劳秦军将士,暗地给郑国报信,最终智退秦军,保全了郑国,他以经商爱国的“仁智”之勇终止了一场战争,被传为商人重义的美谈与佳话。

事实上,先秦儒家自始至终都在提倡“仁智”之勇。在孔子看来,“智者不惑”,人是一种有理性的高级物种,“智”是一种道德的认知行为,是一个道德理性的范畴,学习智慧是人生一大快事、乐事。儒家所倡之“智学”,是学思与知行结合统一的,孔子指出:“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论语・学而》)。道德智性是先秦儒家处理复杂人际关系的理性原则,是明辨是非的自我认识和自我完善,而运用“仁智”之勇是自我克制物欲泛滥和提升自我人性的最佳路径。或许正是在这样的儒性文化思想的引导下,“以智经商”就成为先秦豫商经营活动的突出特性。他们重视知识的学习和经验的总结,善于反思自我,不袭旧俗,一切商业实践皆按时、因事、依势而变,好学重智,通达善变,推崇人才的任用和创新的提升,使他们在商业活动中大获成功。假若先秦豫商重德不重智,那就变成了迂腐的商人,俗话说的好,“经商不懂行,瞎子撞南墙”。先秦儒家把仁、智、勇作为三达德,而先秦豫商也只有把这三者在商业活动中运用好、发挥好,才能创造出惊人的财富和铸就成恒久不变的商业之德,这也是先秦豫商所追求的崇高的人格境界和至高的经商境界。

洛阳商人白圭是先秦豫商的代表人物,后世尊奉为“治生鼻祖”,他在长期的商业实践中总结出一套非常有效的经商之道,他看重“智”、“强”、“仁”、“勇”的经商素质。他强调商人要以“智”学识,多读书,勤思考,善于捕捉商机,从大处着眼,通观全局,勇于决断,以“智”取胜。同时他坚守仁义之心,有忧患意识,能深入了解市场和天象变化,及时调整经营方式,保证经营管理发展要有强大的后劲,能守得住财富,白圭虽富甲一方,但自身生活简朴,省吃俭用,与家人、奴仆们同甘共苦,共创家业。白圭拥有高远的战略眼光和把握商业时机的超强能力,商业天分突出,他善于选择商业经营的方向,主张乐观时变,倡导“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经商原则,保证了自己经营的主动权,轻松获取丰厚的利润,客观上又调节了商品的自然供求和价格平稳,保护了个体农民、手工业者、消费者三者的利益,最终白圭以这样的“仁术”累积百万,成就了“商圣”之誉。豫商南阳范蠡年轻时曾拜早期的商业理论家计然学习理财之道,后来辅助越王勾践成就霸业,此后弃政从商,隐居江湖,凭借自己超人的生财之道,曾“三致千金,财聚巨万”,后世誉他为“忠以为国,智以保身,商以致富,名冠天下”。

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更要认识到“仁智”之勇的重要性。在风云变幻、尔虞我诈的商海之中,更要依赖于优秀的经营人才,提升自己的创新智慧和管理谋略,方能克敌制胜,成为真正的“仁智”商人。特别是现代新豫商更应该认识到,在复杂多变、竞争残酷的商业实践中,不仅要积极的向先秦豫商那样“修心养性”,更应该深刻的学习新知识,总结新经验,以“智”取胜,并能在复杂多变的商业经营活动中,灵活善变,充分发挥先秦豫商儒性文化的“仁智”之勇,彰显新时期当代新豫商的儒商风采和儒商德性魅力,方能恒久地立于不败之地。

强调“忠恕”之情

“仁义”之德是儒家伦理思想的核心内容,“以仁生财”是实现儒性商业文化的主要手段,先秦豫商特别强调“忠恕”之情,尽心做事,同情弱者,以治国的胸怀来经商致富,赚取民心,赢得民意,从而立国为民、名扬天下。而对那些不仁者见利忘义、损人利己、为富不仁,把“生财”作为最终目的,为赚钱而赚钱,甚至不惜作奸犯科、以身试法、谋取暴利等卑劣商业行为应坚决摒弃。先秦豫商则是真正的仁者,他们超然物外、轻视功利、有崇高的社会责任感和民族使命感,有救世济民的远大抱负和爱国意识,他们以“天下为己任”,不计个人得失,忧国忧民,甚至以国家民族乃至全人类的整体利益为重,这是先秦豫商经商之大道。豫商子贡在孔门众多弟子中,勤奋求学,孜孜不倦,有辩才,善外交,师从孔子立志从政,虽长期经商,家财万贯,最为富有。但他胸怀大众,博济广施,富而不骄,谦逊忠孝,他曾花重金救赎在外流落的鲁国奴隶,但从不索要赎金,他坚持“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的“忠恕”之道,以同情别人的眼光和换位思考的思维方式运用于商业实践,实现自我与大众的互惠共赢,且能以“博施于民而能济众”的博爱胸襟而慷慨回报社会而名扬列国。

南阳豫商范蠡出身寒微,但聪敏好学,年少有才,他人生前期帮助越王勾践励精图治,成就霸业,人生后期专心经商,成为巨富。范蠡一生基本秉承“忠恕”之道,以圣人之资协助越王治国理政,富民强兵,提出本末并重、农商皆利的治国之道,终以铸就伟业。后来,他急流勇退,致力从商,与家人们开荒耕地,兼顾养鱼、饲养牲畜等副业,很快成为当地巨富,但他生财有道,富而能仁,时常仗义疏财,施善乡邻,曾三迁“天下之中”定陶,三聚千金,又三散家财于乡邻,可见,范蠡是忠国爱民、社会责任意识强、仗义疏财、博施于民而能济众的“仁德”豫商,堪为后世豫商之楷模。郑国大夫子产执政护商,保护商人的权利,促进郑国商业的发展与繁荣,这种良好的从商环境造就了很多爱国商人,使得郑国及后世豫商中不断涌现出很多的爱国商人。春秋时期郑国商人弦高就是其中之一,能在郑国四面受敌的困境中,想方设法智退秦军,拯救郑国于危难,弦高从商为国,带动国家重商风气,提高郑国商人地位,成为古代中原第一爱国商人。

姜子牙,河南卫辉人,也是先秦时期的著名豫商之一,在殷朝末年他是有名的政治谋略家、思想家和军事家。后人大多认为他在军事和政治上是成功的,可他在经商方面却时运不济,生活上时常贫困潦倒,为了营生,他多次提篮街头叫卖,其结果往往十分悲惨,无功而返。为生活所迫,他还卖过竹篮、干面,经营过酒肆,在朝歌贩卖过牛羊等牲畜,大都失败。后来,在西周初期,得周文王、周武王赏识任用,得以施展才华,成为了运用经商来治国理政的政治大家。姜子牙文才武略,秉承心中的“忠恕”之情,对周王朝忠心不二,后来分封“齐候”,看到齐国之地贫穷落后,他根据自己早年丰富的从商阅历,积极带领齐国民众,励精图治,上下一心,种桑养蚕,并借助于天然的土地及气候优势,大力发展丝织业、捕鱼业、盐业等手工业和商业生产。姜子牙是一个聪慧睿智的“若愚”商人,他勤奋能干,务实精明,拥有高尚的道德水平和文化素养,再加上他善于运用儒家推己及人的道德思维模式,仁义为先,处处体现着豫商乐善好施、以善济众的高贵品质,他关心大众百姓,尽心忠孝,为民为国。由此,他潜心经营的齐国很快就繁荣昌盛起来,成为当时全国比较有名的商业大都市,姜子牙也成为了以商治国、立国的成功典范,为后人所津津乐道。

子贡、范蠡、弦高从商的“忠恕”之情强化了古代先秦豫商所具有的仁政智慧和商业德性,在此理念的指引下,先秦豫商以积极的入世态度和自强图新的进取精神,把商业的德性文化落实到具体的个体生活和广阔的社会实践中去,维护了中华民族的整体利益,促进了社会的经济发展和道德完善。这样的从商义举深刻影响了后世豫商的道德思维方式,历代豫商都以强烈的历史使命感和高度的社会责任感,把“忠信仁德”作为自己从商的首要职责,强调正己施人、经邦济世,使得“忠恕”之道的真正内涵和价值在不同的时期能充分展示,发挥它应有的意义和作用。秦代相国豫商吕不韦以经商起家,善于长线投资,颇有政治头脑和战略眼光,以“奇货可居”从商治国,为中国的统一贡献很大,这主要源于他能忠信报国,以宏伟之志成就千古商业奇才。西汉有名豫商卜式以耕田畜牧为业集聚财富,当汉朝边患四起,匈奴战争连年不断,他依然顾全大局,以国为重,愿意捐出一半家产来资助边防,甚得皇帝赏识,皇帝也以此来教化百姓,受此影响,当时还有豫商张长叔、李通等人曾帮助汉室复兴。后来清代河南巩义以康应魁为代表的康百万庄园,也是一个典型事例,如今庄园里遗留下来众多的匾、额、楹、联,皆体现了康家“修己安人”的“忠恕”之情,还有康家有名家训“留余”思想,也集中体现经商的“忠恕”之道。诸如这些豫商都非常自觉的把自己从商致富生财与服务人民、振兴国家、强盛民族结合起来,把国家和民族的利益看得高于一起,这些都是先秦豫商德性文化中“忠恕”之情的完美阐释。

结论及启示

我国经济的改革发展从十一届三中全会到十八届三中全会,儒家德性伦理文化映照下的商业经济发展模式一直以来都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而先秦豫商德性文化的内涵价值强调,商业经济的主体践行过程应该是在我国儒性道德伦理文化的支撑下才能正常运作,把经济发展的自我利益最大化和社会道德价值的最优化真正的契合起来,进行互补,达到统一。此种道德价值标准和先秦豫商经济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有着先天的内在涵容性,像上面说到的“富而不骄,贫而不谄”的儒性商人子贡,“天下治生之祖”的商业祖师白圭,“富而好行其德” 的商圣范蠡,甚至包括后来“愿输家财半助边”的汉代商人卜式、“人有危难,倾财相助”,“义声遍及长安”的唐代商人宋清,还有近代有名儒商张謇、陈嘉庚、卢作孚都是此类经济思想和德性文化完美融合的典型代表。当前中原经济的发展正处于关键时期,这种德性文化的内涵价值为中原经济区的建设和发展起着重要的思想引导作用,并指引着“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更好的向前推进,在我国平衡东西部发展中发挥更大、更广、更重要的作用。

参考文献: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2篇

【关键词】韩非;功利主义;法家;文化

一、先秦韩非思想兴起源于百家争鸣的历史大背景

儒家是先秦诸子百家最早出现的学术流派,孔子亦是诸子中最早出现的思想家,孔子之前,教育是由贵族垄断,孔子兴办私学,提供了文化教育资源,文化教育由贵族普及至平民,壮大了士人阶层,为中国最早一批知识分子的崛起奠定了基础。随着民间兴办私学浪潮的兴起,文化不再是贵族的专利,不同的文化与思想百花齐放,战国末期形成显学并立、诸子共存的百家争鸣局面,百家争鸣局面的形成有其深刻的历史原因。

首先,战国时期,书写工具有了进步,使得民间学者立言著书有了可能性;而在春秋时期有能力制作书籍还仅限于官方政府,书写工具的进步加快了文化传播的速度和影响力。对此,傅斯年说道:“《周书》、《雅》、《颂》不必说,即如《国风》、《小雅》若干篇,性质全是民间者,其著于简篇当在春秋之世。《国语》乃由各国材料拼合而成于魏文侯朝,仍是官家培植之著作,私人无此力量。《论语》虽全是私家记录,但所记不过一事之细,一论之目,稍经展转,即不可明了。礼之宁俭,丧宁戚,或至以为非君子之言,必当时著书还甚受物质的限制,否则著书不应简括到专生误会的地步。然而一到战国中期,一切丰长的文辞都出来了……若不是当时学者的富力变大,即是当时的书具变廉,或者兼之。这一层是战国子家记言著书之必要的物质凭借。” i

其次,春秋战国时期礼崩乐坏,周王朝逐渐丧失对各诸侯国的统治权,“内其国而外诸夏”,各诸侯国都以正统自居,地方性文化随之应运而生,形成了文化多元并存的局面。

二、先秦韩非的功利文化论思想是当时经济形势的折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文化的发展归根结底还是生产力的原因。比如秦、齐两国皆国力强盛,经济发展模式却截然不同,上层建筑的精神文化更是大相径庭,秦国重农抑商,民风剽悍,连荀子都忍不住感慨秦国“其殆无儒”ii;齐国则重渔盐工商之利,开设稷下学宫,广招天下英才汇集于齐传播讲学。文化模式的迥异便由生产力模式不同所致,秦国地处西北,气候苦寒,物质匮乏,没有努力耕战,就没有财富;齐国靠近大海,与中原各国贸易往来密切,是当时风气最为开放的商业大国,经济繁荣自然能招揽众多学者云集于此,韩非的老师荀子也曾在此讲学。文化的生长繁荣无可避免的会依托于整个时代,是时代大环境使然的结果。春秋战国时期是社会变革时期,思想难免受到时代变革的激发,摩擦出火花。纵观人类历史,愈是激烈变更的时代,愈是文化“轴心时代”。儒、墨着眼于“道德”、“天命”对各家“发难”,法家作为诸子中较晚成型的后起之秀,便从功利主义思想的角度对儒、墨两家显学进行批判,顺势提出功利文化论的主张。韩非曰:

世之显学,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自墨子之死也,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邓陵氏之墨。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孔、墨不可复生,将谁使定世之学乎?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殷、周七百余岁,虞、夏二千余岁,而不能定儒、墨之真;今乃欲审尧、舜之道于三千岁之前,意者其不可必乎!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iii

从引文中不难看出韩非对儒、墨的思想的蔑视之情溢于言表,韩非认为儒、墨学派内部不仅思想混乱,还缺乏实践的检验,没有依据,是愚昧和虚妄的学术观点,倘若依照如此学说治理国家,必然以失败而告终。换言之,如果用功利标准衡量儒、墨两家的文化,显然是不符合功利目的,因此应该予以禁止。明显韩非也想争夺学术话语权,对多元文化并立的局面深恶痛绝,甚至认为多元文化会造成思想的混乱会影响社会利益最大化的实现。

三、对先秦韩非的功利文化论思想的反思

韩非推导出单一文化思想优于多元文化思想的文化功利论,对儒家的仁政思想进行批判,比如韩非认为,不应救济穷人,穷人贫穷除了饥荒、疾病、刑罚等原因之外,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自身的奢侈和懒惰。既然如此,救济穷人无疑等同于以国家的名义掠夺勤劳致富之人的劳动果实供养奢侈、懒惰之人。长此以往,无疑助长了奢侈懒惰之风,给社会利益造成严重损失。韩非认为建立在公平的资本原始积累之上的贫富分化也是是公平的,在这个前提之下,政府通过财富的再分配来劫贫济富便是对富人的掠夺。因此,韩非反对儒家的仁政主张,反对儒家提出的对穷人救济的福利政策和德行政治政策。

韩非在《五蠹》篇中总结了五种对国家有害的蠹虫,这实际是种借喻讽刺,五种蠹虫代表了五种不同的学术流派。学者是指儒家,言谈者是指纵横、名辩学派,带剑者是墨家侠文化的代表,商工之民是齐法家商业文化的代表,患御者是道家贵己重生文化的代表。韩非提出的五蠹害国,实质是为了推行文化“大一统”,具体到功利文化论的实施内容,便是“以法为教,以吏为师”。韩非曰:

故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无私剑之捍,以斩首为勇。是境内之民,其言谈者必轨于法,动作者归之于功,为勇者尽之于军。是故无事则国富,有事则兵强,此之谓王资。既畜王资,而承敌国之,超五帝侔三王者,必此法也。iv

韩非的功利文化论主张是为其功利政治论思想服务的,韩非提出禁止私学,学在官学,由政府统一兴办教育,不过是为了掌握学术话语权。兴办官学的理念本是符合历史发展潮流的,但是,韩非对百家争鸣文化状态的禁止却对文明的传承和发展造成了负面影响。简言之,功利文化论可以看成“大一统”的政策在思想文化上的延伸,虽然一定时期之内确实可以达到富国强兵的效果,但从长远来看,功利文化论无异于饮鸩止渴。

注释:

i 参见傅斯年著,雷颐点校.史学方法导论[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ii孔子西行不至秦。秦国的儒学之风是列国中最淡薄的,因此荀子发出“其殆无儒”的感慨。

iii 见《韩非子・显学》,参见韩非著,陈奇猷校注,《韩非子新校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

iv见《韩非子・五蠹》,参见韩非著,陈奇猷校注,《韩非子新校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

【参考文献】

[1]韩非著,陈奇猷校注.韩非子新校注[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3篇

中国建筑一直以来以土和木为主要建筑材料,后来又伴随加工石料、烧制的砖瓦等材料构建而成,故中国又把建筑工程称为土木工程。建筑艺术则是为满足人们的审美需求应运而生的。在阶级社会,建筑艺术无疑打上了统治阶级审美的烙印,而众多民居则更多表现出了老百姓的喜好和追求。建筑艺术的产生首先来源于实用,在满足实用功能的基础上,加上匠师们的美化处理,产生了建筑艺术。比如中国建筑的坡形大屋顶就是为了排水和遮阳的实际用途。被称作“飞檐翘角”的屋盖也是由于使排水抛远、多纳阳光的需要而创造的优美形象。在这技术与艺术构成的文化综合体中,建筑是由人创造的,作为文化,建筑的主角是人。所以,当我们认识中国建筑文化的本质时,必然要考虑处于一定建筑环境中的人的意识、观念、思想、情感和行为。因此,我们研究中国古代典籍,不仅能帮助我们探究建筑的形式和技艺,同时发掘形式后面的哲学现象,还能使我们真正了解中国的建筑文化,掌握中国建筑的主体价值,从而在现代化浪潮中才不致失掉民族的特质。

二、中国先秦典籍中的建筑文化现象

源远流长、自成体系、独树一帜的中国历史,以及中国文化脉络的渐进历程,构成了中国建筑伟大的文化旋律。在漫长而灿烂的历史长河中,作为东方文化与哲学的物质载体,中国建筑的崇高形象,在世界建筑史中丝毫不亚于历经许多世纪业已发展成熟的西方建筑。在高超的土木结构技术与迷人的艺术风韵中,中国建筑文化,铸就了高雅的理性品格与深奥的哲思境界,这一切毫无疑问全部折射在浩如烟海的古代典籍中。

(一)中国建筑文化之“天人合一”的时空观

中国人最早提出了道德这样的东西,用来约束人类的兽性。然后把它投射到天上,这就是“天人合一”哲学观的开始。古代中国人在文化观念中认为人与自然是相互对应的,即所谓“天人合一”。这在中国先秦典籍《周易》与老庄的著述中表现很突出,《周易》关于“天地人”三才之说与老庄的“道法自然、我自然、返璞归真”等思想莫不如此。董仲舒甚至说:“以类合之,天人一也”(《春秋繁露•阴阳义》);而程明道则说:“天人本无二,不必言合”(《语录》二上)。因而,中国建筑文化,令人深为感动地体现出“宇宙即是建筑、建筑即是宇宙”的宏大的时空意识。从自然角度看,天地是一所庇护人类生存的“大房子”,所谓“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为宙”。从人工建筑角度看,建筑象征宇宙,“天地入吾庐”也。中国建筑文化的时空意识,是一种自古就有的、人与自然合一的有机论。

(二)中国建筑文化之伦理观

中国建筑文化之伦理观是与人和自然相亲和、天人合一时空意识相一致的,是中国人所一向独具的淡于宗教、浓于伦理的文化传统。中国人头脑中的神大多是自然神,并且神人不分,很多神是我们尊敬的人,没有绝对服从与崇拜的宗教主神,释迦牟尼、上帝、真主这些宗教主神。都是舶来品。中国土生土长的道教在中国建筑文化史上的影响,远不及作为哲学文化的老庄道学。自古以来,中国人崇尚现实主义,对于宗教没有真诚的信仰,处理一切精神问题时,都给人以务实的感觉。中国人不是宗教民族,也不是内省的民族,所以内省性的精神生活不是中国人的专长。相比来说,日本民族把握禅宗精神,开拓了一套精神生活方式,包括茶道、花道。而中国人喝茶是为了解渴,插花是为了美观,并没有进一步的精神价值。反映在建筑上也是如此,现实主义精神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比如西方建筑追求表里如一,使用材料以及外观构造表达了一定的建筑精神。而中国建筑则不同,没有人注意材料的品质和建造的方法。通常外观是加上去的,或用瓷砖、或用面砖、或用石片;木材结构亦如此,外表上漆、加彩。这都是中国人务实精神所促成的发明。然而,这种淡于宗教所留下的历史空白必须得到填补。淡于宗教者,容易浓于伦理。以伦理代替宗教,正是整个中国文化的基本品格之一。因此,城市、宫殿、陵墓、坛庙、民居、寺观、坊表、园林建筑以及屋顶、斗拱、门牖、台基、装饰形制等,无一不是或者强烈、或者平和、或者显明、或者隐约地体现一定的伦理文化主题。比如中国建筑为了覆盖有缺陷的材料,使用表面的装饰,这本来是物质上的需要,但因此使表面的装饰成为制度,象征了社会地位,维护了伦理制度。

(三)中国建筑文化之生命观

中国建筑文化的主要物质构架是以土木为材。有的学者以为中国古代少有石材建筑,认为所谓用石方法的失败,是中国古代阴阳五行哲学只有金木水火土而独缺石之故。事实上,所谓阴阳五行学说,一般认为起于周代,成于战国时期的邹衍。在周代之前,中国建筑的土木构制早已形成,如果说,中国建筑少用石、多施土木的文化传统与阴阳五行说缺石有关,那么周人之前许多世纪的中国土木建筑文化传统又如何理解呢?从另一角度分析,阴阳五行说实际是包含了石的。周易有云,八卦中的坤为地,为土,艮为山、为石。土者,五行之一。艮卦的母体是坤,表示艮卦所象征的山石原是大地的一部分而,比平原大地更富于刚性罢了。因此,建筑文化主要以土木为材而少用了石材,与阴阳五行说没有必然联系。有学者认为,中国人选择土木而少用石材只是代表了一种生命观。中国古代墓室几乎全是用石材砌成,墓室是向下的,暗示着死亡。而木材是向上生长的树木,代表着生命。五行说中的木象征生气,以青龙为标志,方位为东。土也是吉象,居中央,主方正。土木配合,相辅相成。而石材质地近金,有肃杀之气。事实上,木材的建筑是亲切近人的,手触之有温暖的感觉,而室内的柱子也暗示了树林之象。生命的感觉对中国人而言比永恒更重要。除了在环境上感受到生命之气,在材料的使用上执着于土木之外,造型的生气尤其重要,石材太厚重,缺少飘逸感。唯有土木,采用木柱支撑系统,翼角起翘,才可以建构出一种生动的气韵。中国古代园林建筑中,石是重要的材料,但也不是厚重、坚实又自然的山石,而是合乎“瘦、漏、透、皱”原则的怪石。起初这样的造型与仙山有渊源,到后来,文人们对这种弱不禁风的怪石产生了直接的感情,不但成为画家笔下之宠,一般文人案头也少不了它了。

(四)中国建筑文化之人本精神

在殷周之间,逐渐产生的人文精神,以礼制为代表,即儒家数千年的正统中国文化的标志。这种以礼为代表的人文精神,建立了中国文明的伦理秩序,而秩序的目的是和谐。儒家把人世用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的关系设定了行为道德标准,就是用著名的五伦。这种秩序反映在建筑的空间上,形成中国特有的空间观。第一个特色是均衡、对称。我们知道自古中国人就不相信神,宗教意识淡泊。很多事物都很能务实,以人为本,视人为性灵的整体。古人对人体形态的看法产生了对称的观念,把世界上的一切返回到人体去解释,这是中国文化里的重要观念。由于人体是对称的,以人为本的建筑也是对称的,从而产生了中轴线。因此,对称的空间与人的环境感受是相配合的。而欧州在文艺复兴之前,没有对称的建筑。也可以说,中国建筑自始即应合自我的形象,从而建立了空间秩序。第二个特色是建筑配置的井然有序。中国的个体建筑都是极其简单的长方形匣子,因此,凡建筑皆成组。四合院几乎是最起码的组合;每一个组合都反映了天命的观念,都是一个小的宇宙。在北方,建筑都要坐北朝南,左右厢房围护。如果是大型建筑,则有数进、重复合院的组合。在成组的建筑中,从个体建筑的高低大小,可以看出何者为主,何者为从,建筑群因此可视为人间礼制的反映。在住宅建筑中,按身份分配居住空间,有前后之分,左右之别,秩序井然。中国传统建筑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要寻找其根源,必从先秦典籍透露出的哲学观及美学思想出发。不读这些典籍,就不能深刻知晓中国传统建筑的文化起源。比如儒家的“真”、“善”、“仁”的美学思想在《论语》、《国语》、《孟子》、《荀子》等散文中得到全面体现,道家“虚无”、“意境”的美学思想也在《老子》、《庄子》等文学作品中体现,这些美学思想在中国古代建筑中都有所体现。中国先秦典籍不仅是研究中国传统建筑起源的重要依据,其所蕴含的文化思想也影响中国后代的建筑营建活动,无论是宫殿、陵墓、祭祀建筑还是住宅、园林等。研究中国古代建筑离不开对中国古代典籍的解读与研究。

三、结论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4篇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执,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j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与合。故曰“圣人不朽,时变是守。虚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纲”也。群臣并至,使各自明也。其实中其声者谓之端,实不中其声者谓之簌。簌言不听,奸乃不生,贤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翟天下,复反无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离则死。死者不可复生,离者不可复返,故圣人重之。由是观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

由于他们的出身不同,立场不同,因而在解决或回答:现实问题时,提出的政治主张和要求也尽不同,他们著书立说,虽然各有优缺,但是为我们留下了宝贵且丰富的文化遗产。

他们面对社会的大变革,诸侯争霸,群雄割据,战争频仍,连年不绝。而社会变革的剧烈,也正因为各诸侯国力争霸主地位,以主宰中国,所以采取了种种政治和经济的改革措施,富国强兵,励精图治,推动了社会的快速向前发展。与此同时,诸子百家之说应运而生,“九流”、“十家”异说纷呈,学术思想空前活跃。因此,先秦这个大动荡的时期,成为中国古代社会大变革时期,同时成为雅斯贝斯称之为“轴心时代”的历史分界线。“轴心时代”不仅是一种有说服力的新的史学观念,而且这种理论为所有历史学提供了一个新的视野。在中国,“轴心时代”大致相当于春秋战国时期。这一时期,中国古代学术思想空前繁荣,诸子峰起,百家争鸣,出现了儒、墨、道、法、名等许多学派,产生了孔子、老子、墨子、孟子、庄子、孙子、杨朱、惠 施、公孙龙、商鞍、申不害、荀子、邹衍、韩非子、李斯等一 大批思想家。

我国今日的思想,试默察之,无不有先秦学术之成分在其中者。不知本原者,必不能知其支流。欲知后世之学术思想者,先秦诸子之学则不可不知也。也就是说,先秦哲学是中国哲学的发端,是形成学派和建立哲学体系的重要历史时期,具有自己的历史特点。它广泛地探讨了宇宙本原和自然规律问题、天人关系问题、人性善恶问题、认识论和逻辑学问题等,把哲学研究伸展到各个领域和各个方面,内容极为丰富,已包含着以后各个历史时期各种哲学观点的胚胎和萌芽,对中国哲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就其探讨问题的广度和深度而言,可以和古希腊哲学相媲美,是中国亦是世界哲学史上的灿烂篇章。

我国学术,大略可以分为七个时期:先秦之世,诸子百家之学,两汉之儒学,魏晋以后之玄学,南北朝、隋唐之佛学,宋明之理学,清代之汉学,现今所谓新学。七者之中,两汉、魏晋不过承袭古人,佛学受诸印度,理学家虽辟佛,实于佛学人之甚深,清代汉学,考证之法甚精,而于主义无所创辟,最近新说,则又受诸欧美者也。历代学术,纯为我所自创者,实止先秦之学耳。(吕思勉,《先秦学术概论》)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5篇

【关键词】夏商周;礼乐文化;中国美学;先秦两汉美学

中国素有“礼仪之邦”的美誉,礼乐文化构成了中国文化的核心内容。唐代孔颖达指出:“中国有礼义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华、夏一也。”夏商周三代又是礼乐文化形成并且走向成熟的时期,礼乐文化于殷商特别是周代之盛行可谓广,影响可谓深。礼乐文化作为先秦社会生活各个方面所遵循的一种文化,必影响其所处时代的审美风尚。

一、礼乐文化释义及礼乐文化的渊源

礼乐文化是一个综合性的概念,包括礼仪、礼乐和礼器。礼仪包括礼义和礼制,礼义即“礼”之本体,周代以“德”为礼之本体,后世有“变礼”之说,就是对礼的本体进行重新阐释;礼制就是“礼”的规范制度,这里的规范制度指的是“礼”的践行方面的内容。

礼乐文化深深根植于中国古代文明的文化土壤中,它形成于中国古代夏商周三代,主要分为礼和乐。礼乐的起源与人类文明的演进是同步的。《礼记·礼运篇》说:“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杯饮,贵桴而上鼓,犹可以致其敬于鬼神。”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早在原始社会,初民生活中已有礼的萌芽;礼乐并不是三代才开始有的,而是人类文明长期演进的结果。据《史记·五帝本纪》记载,唐虞时代已初具礼乐,如尧命舜摄政,“修五礼”。舜命伯夷典三礼,为秩宗;夔典乐,教胄子,习诗歌。

二、夏商周礼乐文化的嬗变历程

礼乐文化形成于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分为礼和乐。礼作为古代政府统治的手段,主要通过音乐的节拍、韵律,舞蹈来约束人的行为规范,乐主要通过文化思想控制、引导人的内心,使政府的统治能够稳定。作为有文字可考的华夏文明的源头,史学家们深入研究夏、商、周三代,试图还原当时真实的历史场景和人们生活的基本方式。在孔子看来,夏、商、周三代之礼一脉相承,而《周礼》则是集其大成者。孔子认为“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通过周公的制礼作乐,中国古代的礼乐文化传统最终得以定型和成熟。

中国古代的礼乐文明是在周代形成和完备起来的,因为这时不仅形成了系统的礼乐制度,而且赋予礼乐以丰富的人文内涵。周代形成的冠、婚、丧、祭、朝、聘、乡、射以及职官制度等礼仪、礼制和礼义,主要保存于流传至今的儒家经典《仪礼》、《周礼》、《礼记》等三礼之中。周代盛行的“六代之乐”及乐德、乐语、乐舞等内容本记于《乐经》,然《乐经》“失于秦火”;好在“礼乐相须以为用”,不少乐制的内容可以在“三礼”中的礼仪制度中看到,而专述乐义的《乐记》也保存在《礼记》之中。

三、夏商周礼乐文化的特性和功能

三代礼乐文化中,一个重要的审美维度就是在礼节仪式中个体所表现出来的仪表和风范。儒家所仪表又可分为仪态和仪容,仪态包括人在推崇的坐仪、立仪、行仪、跪揖之仪以及授受之仪等;仪容中分为容貌、服饰和神态。这些外在的形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讲究符合“中”,《礼记》中定下了许多标准来规定如何持中,符合“中”的行为就是君子之行,被认为是好的、文雅的,更被推崇为美。这里的“中”的含义即是我们所讲“宜”的一种审美内涵。

“乐”是夏商周礼仪文化的两个核心之一,先秦社会在对音乐的选择上受到了礼乐文化的影响,形成了有节制、庄重典雅,追求中和的“乐”。由野蛮社会直接表露情感的“音”到礼乐制度下的“乐”,经过形式上的加工和圣贤先王的筛选,最终得到符合礼制的“乐”,使之成为“通伦理”之音。指出好的“乐”不是追求 “极音”,不是音乐性和旋律感,也不是传情达意的到位和张扬,而是达到一种精神上的净化和情感上的延续,从而使人心趋于平和宁静,社会趋于和谐友善,政治

于和平安定。“文”与“质”是中国古代思想史中两个最基本的概念,它往往包含着一个时代的整体面貌和特征。古人喜欢用“文”、“质”来概括一个朝代的时代风尚,从“夏尚忠,殷尚鬼”到“周尚文”,“文”与“质”两个概念之包罗万象,所以三代礼乐文化又可以归结为“重文尚质”的审美取向。

四、三代礼乐文化对先秦、两汉美学思想的影响

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的特色是突出的,这种特色既反映了三代社会刚从原始社会脱胎出来,身上还不可避免地带有原始文化和原始习俗的某些影响,又体现了华夏民族进入文明以后所具有的文化心理素质。这种素质表现在当时人们的价值观念、审美观点、理想追求和生活习俗等各个方面,也表现在各个具体的文化领域中。由于这些特色及表现这些特色的文化领域的建立,我们认为,作为一个民族的审美文化体系算是基本形成了。虽然它还有待于发展,但总算给以后整个中国古代美学史的发展打下了基础,也为其规定了基本的调门。

三代代礼乐文化所产生的“宜”“和”“重文尚质”的美学思想对先秦、两汉影响极深,从时间上讲,对春秋战国、秦汉等大一统的时代都具有深远的影响;从艺术上,对后世诗歌、绘画、书法、建筑、音乐都有影响;从道德上讲,对后世的君子品格、风骨、文人士大夫品格都具有一定的影响;从社会伦理上讲,对后世的中庸思想、“和”的思想、“仁”的思想影响深远。可以说中华文明的起于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中国古典美学也发源于三代礼乐文化的审美思想。研究中国礼乐文化的审美蕴涵,可以夏商周三代为基点,更好的理解儒家文化的渊源,将中国古代美学史向前推延,明确中国文化的聚变时期在于夏商周之际,中国审美的聚变时期也在于夏商周时期。可以说,中国美学史要以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所派生出的审美思想为起点抒写,中国古代美学诞生的文化土壤肇始于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并且得以滥觞。

【参考文献】

[1]李学勤.十三经注疏·尚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2]李学勤.十三经注疏·礼记[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3]李学勤.十三经注疏·仪礼[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4]李学勤.十三经注疏·周礼[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5]李学勤.十三经注疏·论语[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6]司马迁.史记[m].北京: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6篇

【关键词】夏商周;礼乐文化;中国美学;先秦两汉美学

中国素有“礼仪之邦”的美誉,礼乐文化构成了中国文化的核心内容。唐代孔颖达指出:“中国有礼义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华、夏一也。”夏商周三代又是礼乐文化形成并且走向成熟的时期,礼乐文化于殷商特别是周代之盛行可谓广,影响可谓深。礼乐文化作为先秦社会生活各个方面所遵循的一种文化,必影响其所处时代的审美风尚。

一、礼乐文化释义及礼乐文化的渊源

礼乐文化是一个综合性的概念,包括礼仪、礼乐和礼器。礼仪包括礼义和礼制,礼义即“礼”之本体,周代以“德”为礼之本体,后世有“变礼”之说,就是对礼的本体进行重新阐释;礼制就是“礼”的规范制度,这里的规范制度指的是“礼”的践行方面的内容。

礼乐文化深深根植于中国古代文明的文化土壤中,它形成于中国古代夏商周三代,主要分为礼和乐。礼乐的起源与人类文明的演进是同步的。《礼记·礼运篇》说:“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杯饮,贵桴而上鼓,犹可以致其敬于鬼神。”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早在原始社会,初民生活中已有礼的萌芽;礼乐并不是三代才开始有的,而是人类文明长期演进的结果。据《史记·五帝本纪》记载,唐虞时代已初具礼乐,如尧命舜摄政,“修五礼”。舜命伯夷典三礼,为秩宗;夔典乐,教胄子,习诗歌。

二、夏商周礼乐文化的嬗变历程

礼乐文化形成于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分为礼和乐。礼作为古代政府统治的手段,主要通过音乐的节拍、韵律,舞蹈来约束人的行为规范,乐主要通过文化思想控制、引导人的内心,使政府的统治能够稳定。作为有文字可考的华夏文明的源头,史学家们深入研究夏、商、周三代,试图还原当时真实的历史场景和人们生活的基本方式。在孔子看来,夏、商、周三代之礼一脉相承,而《周礼》则是集其大成者。孔子认为“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通过周公的制礼作乐,中国古代的礼乐文化传统最终得以定型和成熟。

中国古代的礼乐文明是在周代形成和完备起来的,因为这时不仅形成了系统的礼乐制度,而且赋予礼乐以丰富的人文内涵。周代形成的冠、婚、丧、祭、朝、聘、乡、射以及职官制度等礼仪、礼制和礼义,主要保存于流传至今的儒家经典《仪礼》、《周礼》、《礼记》等三礼之中。周代盛行的“六代之乐”及乐德、乐语、乐舞等内容本记于《乐经》,然《乐经》“失于秦火”;好在“礼乐相须以为用”,不少乐制的内容可以在“三礼”中的礼仪制度中看到,而专述乐义的《乐记》也保存在《礼记》之中。

三、夏商周礼乐文化的特性和功能

三代礼乐文化中,一个重要的审美维度就是在礼节仪式中个体所表现出来的仪表和风范。儒家所仪表又可分为仪态和仪容,仪态包括人在推崇的坐仪、立仪、行仪、跪揖之仪以及授受之仪等;仪容中分为容貌、服饰和神态。这些外在的形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讲究符合“中”,《礼记》中定下了许多标准来规定如何持中,符合“中”的行为就是君子之行,被认为是好的、文雅的,更被推崇为美。这里的“中”的含义即是我们所讲“宜”的一种审美内涵。

“乐”是夏商周礼仪文化的两个核心之一,先秦社会在对音乐的选择上受到了礼乐文化的影响,形成了有节制、庄重典雅,追求中和的“乐”。由野蛮社会直接表露情感的“音”到礼乐制度下的“乐”,经过形式上的加工和圣贤先王的筛选,最终得到符合礼制的“乐”,使之成为“通伦理”之音。指出好的“乐”不是追求 “极音”,不是音乐性和旋律感,也不是传情达意的到位和张扬,而是达到一种精神上的净化和情感上的延续,从而使人心趋于平和宁静,社会趋于和谐友善,政治

于和平安定。“文”与“质”是中国古代思想史中两个最基本的概念,它往往包含着一个时代的整体面貌和特征。古人喜欢用“文”、“质”来概括一个朝代的时代风尚,从“夏尚忠,殷尚鬼”到“周尚文”,“文”与“质”两个概念之包罗万象,所以三代礼乐文化又可以归结为“重文尚质”的审美取向。

四、三代礼乐文化对先秦、两汉美学思想的影响

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的特色是突出的,这种特色既反映了三代社会刚从原始社会脱胎出来,身上还不可避免地带有原始文化和原始习俗的某些影响,又体现了华夏民族进入文明以后所具有的文化心理素质。这种素质表现在当时人们的价值观念、审美观点、理想追求和生活习俗等各个方面,也表现在各个具体的文化领域中。由于这些特色及表现这些特色的文化领域的建立,我们认为,作为一个民族的审美文化体系算是基本形成了。虽然它还有待于发展,但总算给以后整个中国古代美学史的发展打下了基础,也为其规定了基本的调门。

三代代礼乐文化所产生的“宜”“和”“重文尚质”的美学思想对先秦、两汉影响极深,从时间上讲,对春秋战国、秦汉等大一统的时代都具有深远的影响;从艺术上,对后世诗歌、绘画、书法、建筑、音乐都有影响;从道德上讲,对后世的君子品格、风骨、文人士大夫品格都具有一定的影响;从社会伦理上讲,对后世的中庸思想、“和”的思想、“仁”的思想影响深远。可以说中华文明的起于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中国古典美学也发源于三代礼乐文化的审美思想。研究中国礼乐文化的审美蕴涵,可以夏商周三代为基点,更好的理解儒家文化的渊源,将中国古代美学史向前推延,明确中国文化的聚变时期在于夏商周之际,中国审美的聚变时期也在于夏商周时期。可以说,中国美学史要以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所派生出的审美思想为起点抒写,中国古代美学诞生的文化土壤肇始于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并且得以滥觞。

【参考文献】

[1]李学勤.十三经注疏·尚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2]李学勤.十三经注疏·礼记[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3]李学勤.十三经注疏·仪礼[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4]李学勤.十三经注疏·周礼[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5]李学勤.十三经注疏·论语[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6]司马迁.史记[m].北京: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7篇

关键词:礼  道  器  中庸

什么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什么是先秦儒学?以及其本质何在?

本文认为,只有完整而准确地回答了这一问题,才有可能对中国传统文化作出客观而公正的评判,才有可能做到讲好一部儒学;同时,也才有可能谈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否则,其结果不是五花八门,不着边际,便是语焉不详,不知所云。既不能使人信服,又无法说服自己。北宋大思想家王安石有云:“力去陈言夸末俗,可怜无补费精神”——他所说的,恐怕就是这样一种情形;而战国时代的大思想家孟子亦云:“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1]——而他所讲的,大概也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今天看来,所谓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在总体上,已似乎可以被归结为一个“道”字。而且在本文看来,这个“道”大概可以说就是以老子为代表的原始道家之所谓“道德”的“道”,亦可以说就是以孔子为代表的先秦儒家之所谓“中庸之道”的“道”。而曾在1980年代的中国哲学思想世界异常活跃、名噪一时的“泰山北斗式”的人物李泽厚先生,则更独出心裁、别具匠心地习惯于将其具体定义为“度”,并且认为,这个“度”就是“掌握分寸,恰到好处”、就是“中庸”、就是“过犹不及”、就是“中国的辩证法”,“是难以言说却可掌握的实用真理”;而所谓“中庸之道”,在他看来,就是所谓“度的艺术”[2]——这一说法,从表面上看来,盖本无可厚非;但究其实,本文则认为,却无疑于李氏本人所曾讲到的“制造概念,提供视角,以省察现象”[3]——这是因为,在本文看来,就先秦儒学乃至整个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或本质而言,一个“道”字便已是足够的了,似“不必舍此而别求所谓新说也”;与此同时,这里之所谓“道”与李氏之所谓“度”,又是貌合而神离,在根本上,又并不是同一个东西。例如,在李泽厚先生看来,这个“度”,“就是技术或艺术(art),即技进乎道”。一方面,它“关乎人类存在的本体性质,非常明显而确定”;而在另一方面,它又“随着人类的生存、存在而不断调整、变化、扩大、更改”,“是活生生的永远动态的存在”[4]。由此可见,这一认识本身,便是自相矛盾;或者说是含混不清的——既“非常明显”而又不明显,既不变而又可变,既“确定”而又不确定。然而,若从一般逻辑学的角度上看,这又如何可能呢?那么,此何物也?

而本文之所谓“道”与李氏之所谓“度”在本质上的关键不同之处就在于:它与李氏之所谓“技术或艺术(art)”之间既相互联系、密不可分又不完全等同于其所谓“技术或艺术(art)”本身。于是乎,在这个意义上,如果我们说这个“道”是“形而上”的(metaphysical)、不变的话,那么其中所谓“技术或艺术”大概便可以说是“形而下”的,是不断运动、变化和发展着的一个变量——对此,端不可整齐划一,一概而论;当然,亦不可望文生义,指鹿为马。

孔子尝有言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5]由此可见,其中,所谓“道”、“德”、“仁”、“艺”,似乎便应当说是既相联系、又相区别的四个相对独立的思想理念——其中,所谓“艺”,本文认为,大概便可以说是李氏之所谓“技术或艺术”;而其中所谓“道”,在本文看来,却又并非李氏之所谓的那个“度”或者其它别的什么神秘主义的东西——这个“道”,在金岳霖先生看来,它乃是“不道之道,各家所欲言而不能尽的道,国人对之油然而生景仰之心的道,万事万物之所不得不由、不得不依、不得不归的道,才是中国思想中最崇高的概念、最基本的原动力。”[6]——这一认识,今天看来,应当说是极为深刻的。

但问题却依然是:“道”是什么——这一问题,常令古圣先贤们浩叹不已。为此,我们恐怕也还得从先秦儒学那里具体说起。 

二 

然而,关于先秦儒学及其核心或者本质问题,目前思想学术界的看法和认识似乎却并不统一——其中,有的认为有一个,而有的则认为是两个(但常识却告诉我们,所谓核心或者本质,一般地说,它是唯一的,不可能存在着两个;当然,更不可能是两个以上);具体地说,有的认为是“仁”、有的认为是“礼”、有的认为是“仁礼”、有的认为是“时与仁义”,还有的则认为是“中和”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形形色色、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无所适从。然则《礼记》中不曰“中正无邪,礼之质也”[7]乎?不曰“行修言道,礼之质也”[8]乎?《汉书》中不曰“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9]乎?

对此,本文则明确认为,所谓先秦儒学,从总的理念上说,就是“礼学”;但若就其核心或者本质而言,一言以蔽之,不过就是先秦儒家的“中庸之道”而已。其中,“中”可以说是“礼”的本质,而“礼”则可以说便是“中”的标准和化身。那么,“道”者何谓也?曰:“中即道也”[10],“道无不中”[11]。如果我们用北宋初年思想家石介的话说,就是“道乎所道也……道于仁义而仁义隆,道于礼乐而礼乐备,道之谓也。”[12]也就是说,所谓“仁义礼乐”者,究其实,不过乃是“道之具也”,是“道乎所道”的具体能指及对象之所在;而所谓“道”、“中”或者说“中道”者,则却乃是“仁义礼乐”的所指、本质与核心,或于其上,或处其中,或在其外——其中,如果说前者是能指、是存在和肉体的话,那么后者则便是所指、是灵魂与精神。若离开了前者,则后者便恍兮惚兮、无所附丽,难以被全面认知、正确解读和准确把握;与此同时,若离开了后者,则前者无疑亦将成为陈旧腐朽、了无生气的东西——这是因为,“中”虽可谓之曰“道”,但“仁义礼乐”,则亦同样不是其他别的什么特殊的东西,而是“道乎所道”之所在;或者我们可以更具体而形象地说,它们乃是所谓“道之器也”或“道之具也”。 

三 

《周易•系辞上》中有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如果说这里的“道”就是上面的“中”而这里的“器”就是上面的“具”的话,那么在这里,我们大概就可以说,“形而上者谓之中”,“形而下者谓之具”;换句话说,“中”是“形而上者”,而“仁义礼乐”则是“形而下者”。“道”不离“器”正如“中”不离“具”,因而“形而上者”与“形而下者”便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紧密联系、融于一体。“中”就是“道”,合而言之,即为“中道”;同时,“器”则就是“具”,合而言之,即为“器具”。“形而上者”谓之“中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具”。如果说前者是方式或方法,那么后者则便是概念或理念;如果说前者是思想、理论和世界观,那么后者则便是方法、实践和方法论。

然而,所谓“道”,在先秦儒家看来,又无疑乃是其中至为重要的东西。难怪乎,孔子本人对此要极而言之曰:“朝闻道,夕死可也。”[13]其实,在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看来,世界观与方法论是统一的。有什么样的世界观,就有什么样的方法论。换句话说,“有道斯有器”;反之亦然。由此而构成为先秦儒学乃至中国传统文化的本质与核心。 

注  释:

[1]《孟子•尽心下》。

[2]参见李泽厚《历史本体论/己卯五说》8、151、187页,三联书店,2003年版。

[3]同上书,156页。另据笔者考察,这一想法本系“舶来之物”,并非为李氏所首出。

[4]同上书,8-10页。

[5]《论语•述而》。

[6]金岳霖《论道》16页,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

[7]《礼记•乐记》。

[8]《礼记•曲礼上》。

[9]《汉书•董仲舒传》。

[10]《朱文公文集》卷七十六,《中庸章句序》。

[11]参见陈荣捷《西方对朱熹的研究》《中国哲学》5辑,208页,三联书店,1981年版及《朱子之创新》《朱子学新论》21-22页,三联书店,1991年版。

[12]《徂徕石先生文集》卷二十,《移府学诸生》;卷十九,《宋城县夫子庙记》。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8篇

[关键词]先秦诸子; 价值论争; 中国文化

[中图分类号]G1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3115(2010)08-0039-02

中国的传统思想文化深深扎根于悠久的历史长河之中,在社会历史发展长河之中,有一个历史阶段是中国文化发展的奠基阶段,这就是先秦时期。先秦诸子围绕人与自然、人与人、个体与社会的关系等一些重大问题来展开论争,并在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的关系问题上提出了人道原则和自然原则,在群己关系上提出个性原则和群体原则,从此开启了一扇古代中国哲学价值问题探讨的大门。应当承认,先秦诸子各家在这些问题上的探讨,一开始并非十分合理,各派各家各有所偏,但经过他们激烈的论战,各派的一些继承者不断修正、完善自己的学说,吸收、融合其他各派的合理观点,最终形成了比较合理的价值原则、价值体系,即中华文化中的自然原则和人道原则的辩证统一、 既尊重个性又具有高度社会责任感和爱国主义的群己统一原则,这也正是中华文化的精髓所在。

先秦诸子之所以能率先提出这些重大的价值原则,与当时的特定历史条件密不可分,先秦诸子能在这些重大问题上展开激烈的论战,有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首先,从社会性质来说,春秋战国时期是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转变的时期,学术上提倡百家争鸣,迎来了文化的空前繁荣。其次,这个时期由于铁器的广泛应用,生产力水平有了很大提高,促使社会分工加剧,出现了一个知识阶层――士阶层。士阶层打破了奴隶社会的“学在官府”局面,大兴私人讲学之风,著书立说,创立学派,从而促使学派林立,学说各异。再次,在这一时期中华文化已经经历了长达几千年的积累,从仰韶文化,经过夏、商、周的发展到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到了由量变到质变的突变时期。最后,春秋战国时期,国家四分五裂,没有统一的意识形态,不同的思想可以自由地进行论争。就像庄子所说:“道术将为天下裂”。原来统一的“道术”分裂了,于是诸子百家纷纷创立了自己的哲学体系,并就一些重大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论战。

先秦诸子在价值问题上的论争主要围绕以下两方面展开:

一、人道原则和自然原则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中国古代哲学主要通过天人关系来探讨这一问题。在中国古代,天既被赋予自然的因素,又被赋予道德因素。儒家倡导“天人合一”,这里的“天”侧重于天的道德因素,所以,儒家教化人要做“圣人”;而道家更多强调天的自然因素,所以,道家提倡人要做“真人”。孔子说:“惟天为大,惟尧则之。”他认为尧效法“天”创造出了一套制度,于是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代代相传,而这一制度的核心是仁,是永远不变的,这就充分体现了儒家天人关系上的人道原则。老子用天道来与孔子的人道对立。老子提出“无为”思想,“无为”即自然。所谓“道常无为而不为”,就是说道对万物的作用是“生而不有,为而不持,长而不宰”。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意思是说人尧效法天地,而天地之道无非是自然法则。显然,道家所倡导的是自然原则。

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儒墨倡导的人道原则与老庄讲的自然原则之争更为明显。儒墨讲仁爱,孔子贵仁,墨子贵兼,二人的说法不同,但都肯定了人道原则,即肯定爱的价值、人的尊严,主张人与人之间要相互尊重,建立爱和信任关系。孔子说:“鸟兽不可同群,无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意思是说人要和人相处,必须要有爱心,要有同情心。孔子认为,行仁之方在于实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忠恕之道。墨子也主张:“兼即仁矣,义矣。”后期的墨家更明显地表达了人道原则,《墨经》里讲:“仁,爱己者,非为用己也,不若爱马者。”意思是说,真正的爱就是爱别人如同爱自己,把每个人都看成像自己一样的主体。孔墨讲人类应该在社会生活中发展自己的能力和德性,要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培养自己的理想人格。

与孔墨相对立,老子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意思是说自然界无所谓仁爱,圣人对百姓也不施仁爱,就像束草为狗,用作祭物,祭祀完了,就把它丢掉,根本无所谓爱憎。老子认为,培养人的理想人格,不能靠人与人之间的仁爱关系,而应该复归自然 。老子说:“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老子否认人为的重要性,认为自然就是无为,这是道家自然原则的体现。

儒墨强调人道原则,老庄侧重自然原则。先秦诸子各家在激烈的论战中既相互攻击,构建自己的学术观点,同时又相互融合、吸收其他学派的合理观点。如果任何一家将其观点绝对化,就会造成其理论向极端的方向发展。当然,这种背离是正常的,符合人类认识的发展规律。同时,这种背离是短暂的,是中国古代哲学发展的支流,中国古代哲学发展总的趋势是人道原则与自然原则的统一。儒家继承者荀子提出的“化性起伪”说,就是指在自然上面加上人工。后来王安石说:“礼始于天而成于人。”就是说礼义都是人在自然之上附加人工的结果,他主张“ 以道扰民”,“扰”就是尊重人,因其天性之自然而加以诱导。这就充分体现了自然原则和人道原则的结合。王夫之更是强调:“性日生而日成,习成而性与成。”这种成身成性,循环定性,源于自然(天性)而归于自然(德性)的习性观,进一步体现了自然原则和人道原则的辩证结合。

二、个性原则和群体原则

在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上,先秦儒墨重视群体利益,倡导人要过社会性的生活。与儒墨相对立的是道家杨朱的“为我”、“贵己”说,道家杨朱把个人的生命与社会的利益对立起来,主张“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不一天下大利,易其胫一毛”,这显然是避世之士的主张。与儒墨讲的人道原则,提倡人要过社会生活完全不同的是,孟子批评说:“杨朱为我,是无君也。”荀子进一步发挥了儒家关于群体的理论,他指出,人要生活,要假物以为用,必须靠集体的力量。由此进而指出,为了合群,便须有一定的社会分工和分配制度,同时,还要有一定的政治法律和道德规范予以保证和约束。荀子说:“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义。”可见,在荀子看来,礼义等一切精神创造的价值都是为了“明分使群”。当然,荀子当时讲的“群”,实质上是封建的宗法制和封建等级制度,荀子的目的仍然是为封建等级制度进行辩护。杨朱的“为我”当然是片面的,荀子强调“群”是为封建等级制度辩护,也是片面的。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9篇

钱穆先生称赏章学诚在《原道》篇所提出的“圣人学于众”的创见,章氏说:“圣人求道,道无可见,即众人之不知其然而然,圣人所籍以见道者也”。钱先生因此而认为:“儒家的价值系统并不是几个古圣贤凭空创造出来而强加于中国人的身上的。相反的,这套价值早就潜存在中国文化—生活方式之中,不过由圣人整理成为系统而已。正是由于儒家的价值系统是从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提炼出来的,所以它才能反过来发生那样深远的影响”。“他深信儒家的价值系统不但是造成中国民族悠久与广大的一个主要动力,而且仍然可以为中国的现代化提供一个精神的基础”。“他把儒家看成一个不断与时具新的活的传统”。

西周时的“周公制礼”就是在先民生活的基础上,将这些道德观念,行为规范落实为社会制度化,以形成社会公德,以维系社会秩序。而“礼”则成了古代中国制度结构的主要内容。到了东周春秋年代,“礼崩乐坏”,进而天下大乱;此时的孔子便倡导“致中和”,“克己复礼”,“天下为仁”;这种在制度均衡基础上的制度安排成了儒家思想的政治理想。孔子提出“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尧曰》);而其实施方案便是“礼治”。孔子奠定了儒家价值体统的基本内核。到了孟子的“仁政”,荀子的“礼制”思想的提出,从而将儒家的“仁、义、礼、智、信”等价值观念进一步理论化或体系化了,完成了儒家思想的制度化改造。“内圣外王”、“仁政”、“礼制”等的道统、政统、学统等观念基本形成。这是儒家思想的第一次返本开新。但是,这种价值体系在穷兵黩武的时期,“内圣”可以,而“外王”却无法开出。在法家的富国强兵,“利出一孔”的感召下,由秦而“定于一”。在暴秦的统治下,儒家几遭灭顶之灾:“焚书坑儒”。

到了西汉武帝时期,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儒家思想死而复生,可谓是第二次的返本开新,是“内圣外王”的第一次实施,更为严重古代中国的专制主义的官方意识形态奠定了基础。而后,自魏晋起,佛教思想流入中原,“心性”学说弥漫学界;儒家思想又面临一次新的挑战;一直到了宋代,儒家融佛于儒,于是有了程朱理学的“新儒家”的兴起,儒家思想又是一枝独秀;这是第三次的返本开新。从此,儒家思想伴随着中华帝国的专制制度而共存亡。今人说中国在十八世纪前,中国的经济引领世界潮流,儒家思想,尤其是其经济思想,应该功不可没。

进入近代史,面对西方列强的洋枪洋炮,中国传统文化与社会制度遭遇“三千年来未有的变局”(李鸿章语);中华帝国彻底崩溃;更在“五四运动”的健将们“打倒孔家店”的震慑下,直至到“文化大革命”的“破四旧,立四新”;儒家文化几乎被清出了中国的历史舞台而一蹶不振了。曾有人提出:“打倒孔家店,救出孔夫子”(张申府语);却始终未能救出来。可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东亚四小龙”的经济腾飞,海外“当代新儒家”学派的教外别传,大有“墙内开花墙外香”之势;可谓别开生面矣。如今,国内外祭孔活动的此起彼伏,不由得不令人重新反思儒家思想的当代意义。眼下有人提出的“后儒家文化(post-confucian culture)”的观点也是令人颇堪玩味的。

自汉代在大一统的背景正式设立以讲授儒经的博士官起,延续了近二千年之久。经学时代亦由此而起。“经”之所以为经是因为“经”是千古不变的常道也。古时之“经”能否成为今日之“经”,我不敢妄加评论。传经,亦绝非我之能力所及也,虔诚布道而已。

本文仅将儒家思想中的经济思想,尤其是先秦儒家的经济思想,作番简单扼要地阐述,看看能否在当今社会市场经济的氛围中得到认同。

1.

以义制利与博弈均衡:孔子对人的追富逐利之心基本上持以肯定态度。“富而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述而》)。“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泰伯》)。但是,他反对不择手段,无限制地追富逐利。他说:“放于利而行,多怨”。“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里仁》)。“不义而富且贵,与我如浮云”(《述而》)。以道致富,以义制利,符合博弈均衡的理念。他以自己的财富观推导出了“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里仁》)。孔子这种“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谋道不谋食”(《里仁》);还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见利思义”(《子张》)的思想内涵较之今天平面化的“经济人理性”假设更为丰富深刻,是对普遍“经济人”的一种超越。孔子着眼于“义”和“利”,把人区分为“君子”和“小人”,较之把人区分为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更为各个历史阶段的人们所能认同或接受。“圣之时者也”。圣人之所以为圣,即在于其能超越时空。

2.

孔子的“藏富于民”思想也是弥足珍贵的。他说:“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颜渊》)如何才能“足”呢?《大学》中是这样说的:“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中庸》则认为:“来百工则财用足”。孔子竭力反对政府“与民争利”,提出:“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尧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胡寄窗先生解释道:“‘天’是广泛的代表一切自然力,它是生产百物的根源。自然力的作用既是超出人们支配之外在那里独立运行的,则‘民之所利’就只好顺势利导,不必横加干涉”。对此,唐庆增先生认为:“孔子实主张放任主义(laissez faire),而反对干涉政策(intervention)”。反观今天的政府与市场,几乎天天在博弈;各地各级政府以GDP增长为幌子,大兴土木;“与民争利”之事层出不穷,将“藏富于官”视为与时俱进;想必孔子活在今天,依然生不逢时。然而,“藏富于民”的思想却间接地体现在了福利经济学之中了。“百姓不足”,中华民族的崛起无从谈起。孔子还说:“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贫)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季氏》)我们当然不能要求二千多年前的古人了解基尼系数,但是,这种“均无贫”的思想却是制度均衡与社会和谐的灵魂。历代社会动乱无不是因社会财富的贫富不均而引起的。古今中外,无不亦然。

3.

如果说儒家的”富民”思想只是一种理念的话,那么,”薄赋敛”则是一种政策举措.“薄赋敛”,是先秦儒家思想家们为实现“德治”、“仁政”理想在经济政策方面的一个重要主张,也是其财政政策思想的基础。“省力役,薄赋敛,则民富矣”。(《孔子家语·贤君》)孟子说:“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而富也”。(《尽心上》)荀子则说:“家五亩宅,百亩田,务其业而勿夺其时,民可使富也”。什一地租率一直被儒家学派奉为理想的赋敛标准。(《大略》)横征暴敛,竭泽而鱼,所以“苛政猛于虎”,这是历代暴政的通病,也因此而成了自己的掘墓人。先秦儒家能反其道而行之,培养税源,藏富于民,以使国泰民安,实不失为远见卓识;而薄敛富民的民本主义也成了儒家经济思想的一个核心与传统。

4.

新经济制度学中提出了一种“有限理性”(bound ration),对此,当代学人盛洪的看法是:“我想,首先起因于中国古代先哲们对人类自身理性的有限性的认识。老子有‘知不知,上;不知不知,病’之说,孔子则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人们不可能全知全能,掌握有关宇宙的全部信息。尤其是个人(或组织)行为与其他人或自然界的反应之间会产生的某些综合效果,是几乎无法预知的。在他们看来,必有超越个人理性的东西。其次他们都认为,让宇宙法则自然地发挥作用,会使人们得到良性的结果。所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若侯王能自守,万物将自化”。而企图通过人们的设计,加快达到人类目标的作法,也许会‘欲速则不达’,但是这种情况经常出现,所以孟子叹曰:‘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孔子的认知论所强调的“有限理性”,有助于我们对于政府至高无上,无所不能或全知全能的经济干涉主义的清醒认识。杨小凯先生曾分析过,资本主义,有好的与坏的区别;那么,基于“有限理性”,政府也同样如此。能够“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使民以时”,“藏富于民”的政府;就是好的政府。反之,儒家所反对的是“欲速则把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论语·子路》) 和“与民争利”、“扰民”的政府;这样的政府就是坏的政府。

5.

恒产、恒心与产权界定:产权制度是保证各项经济制度运行的基础,也是先秦儒家实施“仁政”的基点。孟子说:“夫仁政,必自经界始”。(《滕文公章句上》)在古代农业社会,土地制度是社会经济制度的最基本的制度;孟子从界定土地入手,可谓一语中矢。在战国世代,诸侯割据,战火纷飞;国际关系以崇尚武力来掠夺经济资源,国不堪国,造成天下大乱。孟子提出的“正经界”,虽不合时宜,却也是为实现儒家“仁政”在经济思想上的体现;因为“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也”。(同上)这里也道出了儒家为国家政府在经济生活中充当裁判员的定位。此外,在儒家的仁政思想里,对政府要取信于民尤为强调。孔子说:“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论语·子路》)还说:“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论语·子贡》)政府的诚信或信用,是社会诚信体系中的重中之重;进而把诚信视为立国之本:“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中庸》)基于儒家的君子人生哲学,孔子提倡:“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宪问》撇开人生修养的道德层面,在人们的经济生活中,倘若人人如此,各自均可达到博弈均衡而获得合作红利,进而形成社会和谐。

6.

在消费领域内,中国古代社会存在着两重互相对立的思想:黜奢崇俭论与侈靡论。“侈靡论”出自《管子》,认为:“善莫大于侈靡”;“积者立余食而侈,美车而弛,多酒醴而靡;千岁毋出食(长期不须出而求食),此谓本事”。古代社会以农业为基础,农业乃立国之本,古人所谓的“本”,即指农业。管子指出,奢侈消费可以促进农业的发展,“不侈,本事不得立”;“事末作而民兴之”。“侈靡”有两大社会功能:“通于侈靡而士可戚……,六畜遮(庶)育,五谷遮熟,然后民力可得用”。“饮食者也,侈乐者也,民之所愿也。足其所欲,赡其所愿,则能用之耳”。有利于治国安民,此其一。“甚富不可使,甚贫不知耻”。“故上侈而下靡,而君臣相得,上下相亲,则君臣之财不私藏,然则贫动肢而得食矣”。这种“富者为之,贫者为之”;是为了“百姓之治生”。“侈靡论”强调消费对生产的反作用,有点类似于凯恩斯主义的消费观点。而孔子的立论是:“与其奢也,宁俭”;“奢不违礼,用不伤义”。他强调以“礼义”来调控消费,以维系社会等级制度;求俭而不违礼,是其核心内容。当士人为谋得爵禄时,应当“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述而》),并且“食无求饱,居无求安”(《学而》)。然而,当“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先进》)。孔子提倡“贫而无怨”,“贫而乐”;同时“富而无骄”,进而“富而好礼”(《学而》)。对于“俭不伤义”,荀子则有其一家之言:“天下尚俭而弥贫”;也是反对墨家的“天下尚俭”的越穷越光荣的反经济思想。消费水平受制于生产力发展水平,在古代社会的自然经济时期,强调适度消费应该有利于生产与消费的均衡。总之,“君子忧道不忧贫。”(《论语·卫灵公》)儒家的安贫乐道,知足常乐的消费思想,对后人产生了深远影响。

综上所述,仅是鄙人之迂见。这里所讨论的问题并非仅在于“古已有之”而已,而是欲指出的是虽然现代经济学在方法论和分析工具方面较先贤们更为精致严密,但其理论内核未必就是空前绝后,或前无古人的。知识可以日新月异,但是智慧可以永恒地超越时空。有人说:“知识在西方,智慧在东方”。窃以为,知识和智慧都是人类社会求生存与发展的思维结晶,是人类的共同精神财富;无所谓是在西方或东方。“人固有地域区别,道不分东西南北”。在经济思想方面,面对经济生活,中国的先贤们的确是颇具法眼的。在人类文明发展的进程中,有时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还要伟大。杜甫诗云:“不薄古人爱今人”。我辈后人大可不必数典忘祖而妄自菲薄。倘若我们能够温故知新,进而推陈出新,发扬光大;那么,具有中国特色的当代经济学将更有历史的厚重感;恰如中医理论之于医学领域。这些儒家经济思想是否“言之有理,持之有故”;是否有悖于现在的市场经济发展的基本准则,抑或可以得到当代世界各地华人的认同,能否有助于中华民族的再次崛起等等,这些都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的问题。朱子说:“圣人之道,有高远处,有平实处”。我们对于先秦儒家经济思想的理解,似应作如是观。我们需要“兼相爱,交相利”市场经济,但不需要“皆为利来、利往”,“唯利所处”的市场化的功利社会。一个仅仅注重“利益效用”(interests’ utility)的社会势必将社会发展引入歧途;无论是政治的,还是经济的。倘若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人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商品化了,人类社会也就寿终正寝了。人类社会应该朝着“以义制利”的社会迈进,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儒家思想的返本开新,因为儒家思想的生命力就在于“周虽旧邦,其命惟新。”(《诗经·大雅·文王》)

当今流行的各大经济学学说、流派,似乎都无法给我们提供“不需要市场化社会”的理论依据;经济帝国主义的话语权,乃是社会达尔文主义在经济等领域无限扩张的体现,然而,这无助于构建和谐社会。那么,我们祖先给我们留下的精神财富能否再次返本开新,继往开来呢?此外,在经济全球化浪潮冲击下的今天,经济的认同不难达成一致;而文化的认同危机却依然此起彼伏,愈演愈烈;甚至引发战争的频频爆发。历史文化是一条国脉,后人应该古为今用,推陈出新;传统的文化,能否成为文化的传统;今天我们能否招回古老的“国魂”,使之成为“我的中国魂”,进而让全世界华人有一个共同的文化认同,就像西方人认同上帝,阿拉伯认同真主一样;我们将拭目以待,并乐观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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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10篇

一?

地处西陲的秦,所以能在群雄争霸的战国之世迅速崛起,并最终以所向披靡的武力扫灭山东六国,南平百越,北遏匈奴,建立起空前统一的封建帝国,原因是很多的,而其不仅遵循当时国际间“得士则强,失士则亡”的律则,而且更打破血缘、地缘限制,广延四方贤士以为己用,则不能说是一重大原因。这正如洪迈《容斋随笔》卷二所说:“七国虎争天下,莫不招致四方游士。然六国所用,……皆其宗族及国人,……独秦不然。其始与之谋国以开霸业者,魏人公孙鞅也。其他若楼绥,赵人;张仪、魏冉、范睢,皆魏人;蔡泽,燕人;吕不韦,韩人;李斯,楚人:皆委国而听之不疑,卒之所以兼天下者,皆诸人之力也。”

这些为秦“委国而听之不疑”的士人中,有的是建构起思想体系或有着非常深刻思想的学者和政治家。如商鞅于公元前359年和公元前350年先后两次在秦国实行变法,使秦国迅速走向强盛,改变了过去与诸侯交往中的被动局面,成为“兵革大强,诸侯畏惧”(《战国策·秦策一》)的强国。他是位有着一整套政治思想观念的法家人物。他依据其“伏羲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诛而不怒;及至文武,各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商君书·更法》)的历史体认,认为“先王当时而立法,度务而制事。法宜其时则治,事适其务故有功”(同上《六法》),“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同上《更法》),故当今之世,“反古者未必可法,循礼者未足多(肯定)也。”(同上)在列国都在谋求更化开新的背景下,他所提出的“不法古,不循今”(同上《开塞》)的口号,无疑是当时时代的最强音。商鞅是位悲剧性的人物,但他以进化、利益、力量为理论基础而提出的一系列政治思想主张,如重耕战、尚君权、崇刑罚及“民弱国强”说,大多付诸实践。这是对战国史事稍有常识性了解的人,便耳熟能详的事实,无庸熬述了。

秦王赢政年幼初立,国事委于大臣,而吕不韦则被任为秦相。这位具有商人般精明的政治投资意识的相国,“以秦之强,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史记·吕不韦列传》)他在执政期间,注重武力,把秦统一六国的进程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为后来秦始皇的统一奠定了坚实基础。而且,他还有感于秦只讲武道,不事文治的现实,一改过去文化封锁局面,搞了大量的文化引进,在他拥有的三千多门客中就有一大批各色各样的文化人。正是在他的主持和诸子百家人物积极参与下,编写而成荟萃了儒、道、墨、阴阳、法、纵横、兵、农、名诸家学说的《吕氏春秋》一书。吕不韦主持编写此书,既是为了给实际政治提供理论依据,找出治乱存亡之因,从中吸取教训或引行借鉴,更是欲“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同上)即藉此作为一种历史文化积累。这就不仅使此书兼收并蓄诸家学说而又形成了其自身的理论体系,而且内中还有着许多极有意义的思想。如其指出:“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吕氏春秋·责公》)“置君非以阿君也,置天子非以阿天子也”,(同上《恃君》)要求君主必须顺从民意,而若民意与君主私欲发生矛盾,君主则须弃私欲以从民意:“执民之命,重任也,不得以快志为故(事)。”(同上《行论》)与之同理,在公与私关系上,君主亦须贵公而抑私:“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平得于公。”(同上《贵公》)尽管这样一些思想观念,同日益专横独裁并严格坚持一统天下的至高利益原则的秦王相 牾,但不仅在秦代,而且即便置诸于整个中国历史上,也都是闪烁着夺目光彩的。这怎么能说有秦一代是一个无思想的时代呢?(当然,秦未用《吕氏春秋》思想治国而造成了诸多的历史遗憾,这又是另一个很耐人寻味的话题。)?

二?

秦国崇法,以力治而统一天下,但春秋战国时期形成发展起来的诸子百家的思想传统对统一后的秦帝国也还是有着重大影响的。

就统治思想而言,法家理论固然居于主流,但秦廷也把所谓“序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史记·太史公自序》)作为必须遵循的伦常规范和基本社会准则。《睡虎地秦墓竹简·为吏之道》的简文中吸纳了很多儒家思想,如主张“宽俗(容)忠信,和平毋怨”,“兹(慈)下勿陵,敬上勿犯”,提倡为人臣者忠、为人父者慈、为人子者孝等等。在秦始皇的诸多石刻中,更多次表达了要以渗透着儒学传统精神的良风美俗来作为社会行为规范的愿望,如公元前219年的泰山石刻云:“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靡不清静,施于后嗣。”同年所作的琅琊石刻曰:“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义,显白道理。……尊卑贵贱,下逾次行。奸邪不容,皆务贞良。……远迩辟隐,专务肃庄。端直敬忠,事业有常。……六亲相保,终无寇贼。”(俱见《史记·秦始皇本记》)秦始皇对孝道极为推重,并常以忠孝礼义观念教育子弟,以至始皇殁后,赵高伪造遗诏迫公子扶苏自杀,大将蒙恬疑其有诈,劝扶苏了解真象后再死不迟,而扶苏却说:“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公子高请求殉葬说:“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胡亥篡位,尚有犹豫,谓:“废兄而立弟,是不义也;不奉父诏而畏死,是不孝也。”(据《史记·李斯列传》)由此可见,秦代的统治思想虽以法家为主导,但受传统影响,儒家思想也还是居有一席之地,以至多少显示出一点儒法合流的倾向。当然,这并未成为秦朝统治思想的主流,但无论如何反映出至少一度时期,秦朝的统治思想有多元并存的局面。这又从一个侧面表明秦代是有思想的时代。?

就用人而论,为秦效力者固然多为讲求功利的法家者流,但儒学之士及其他学派的人物也参与了秦的统一大业及统一后的秦朝政治。战国末年,士人们即已大多自主地选择了秦王,向他献计献策,助其完成统一大业,如大梁人尉缭明知“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但仍向秦王献计以图兼灭诸侯。(据《战国策·秦策》)秦甫统一天下,建立专制帝国,即有一批“诵法孔子”的儒生以博士身份参与朝廷最高决策的廷议,如淳于越即为其时的著名人物之一。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当时秦有博士七十人,其职掌是“通古今”和掌管《诗》、《书》及百家语,可见其中既有儒家,也有神仙家和术数家。即便是经历了“焚书”、“坑儒”之后,也并没有彻底拒绝儒学,没有完全排拒儒生和废除博士官职,如叔孙通还“以文学征待诏博士。”甚至陈涉起义时,秦二世还召集在威阳的博士诸儒生三十余人询问情况、商讨对策,叔孙通对策合帝意而获赐“帛二十匹,衣一袭,拜为博士。”后来叔孙通投靠汉王刘邦时,还带着儒生一百余人。(据《史记·叔孙通列传》)这从一个侧面可以看出,直到秦末,“诵法孔子”的儒生仍然在秦廷占有一定的地位。毫无疑问,这些出自于儒门或其他学派的士人,其自身的思想及由其传承着的历史文化传统自然会对秦代的思想和政治产生或大或小、或深或浅、或明或暗的影响。

秦政残暴,其运短祚,二世而亡。“天性刚戾自用,起诸侯、并天下,意得欲从,以为自古莫及已”(《史记·秦始皇本纪》)的秦始皇,尽管也任用士人,但他根本无法认同士阶层抗礼君上、批判政治的价值及其作为社会舆论和社会良知承当者的合法性。“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同上)是其最基本的理念,故“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市”(《史记·高祖本纪》)、“不可以妄言,妄言者无类”(同上《郦生列传》)便成为昭彰于史的秦代法令。在这种势态下,“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名种私学“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史记·秦始皇本纪》)自然要激起秦始皇的雷霆震怒,而李斯提出的“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种之书”(同上)的建议,则很自然地被秦始皇欣然采纳,于是,“收去《诗》、《书》、百家之语以愚百姓,使天下无以古非今”,(《史记·李斯列传》)甚至演化出了“焚书”、“坑儒”的惨剧。

“焚书”、“坑儒”对思想文化的破坏力很大,对士人的精神、心灵影响也很深重。就典籍而言,“焚书”所毁者多为史部,儒家典籍亦受其难。经过秦火,秦之外的诸侯史记焚毁严重,官私悉烧,“为其有所刺讥也。”(《史记·六国年表》)儒门六经典籍多残为灰炭,其中,《礼记》大坏,至汉而难毕补缀之功;《易》托兹于筮卜,故不禁而全;《尚书》赖故秦博士伏生壁藏,然兵乱、流亡,终亡佚数十篇;《诗》以其讽诵,不独在竹简,故遭秦而全。不过,秦火虽烈,诸子百家之语却未受大损,王充《论衡·书解》曰:“秦虽无道,不燔诸子,诸子尺书,文篇具在。”刘勰《文心雕龙·诸子》云:“烟燎之毒,不及诸子。”赵歧《孟子章句题辞》亦有秦不焚诸子之说。所以,我们可以说“焚书”是意在确立以法家为中心的思想文化专制统治,而不能说其完全毁灭了文化,斫断了历史文化传统。明乎此,我们才能读懂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七四所说:“萧何入咸阳,收秦律令图书,则秦亦未尝无书籍也。其所焚者,一时间事耳。后世不明经者,皆归之秦火,使学者不睹全书,未免乎疑以传疑。”与之相类,“坑儒”当然是一暴行(所坑者尽管未必尽为儒者,内中实有不少方术之士),但文人学士对此事的描述亦多有夸张,汉代王充即已对此有所察觉,说:“传增言坑杀儒士,欲绝诗书,又言尽坑之,此非其实而又增之。”(《论衡·语增》)不过,虽有夸饰,“坑儒”毕竟是件公开而集中、专戾而严猛地对待士人的暴行。这暴行引致了士人对秦政的怨恨,孔鲋为代表的邹鲁诸儒怀抱礼器投奔陈涉领导的农民起义大军,参加革秦之命的行动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至于后世依据道义与文化使命的士人,更将企图以专制权威压制士人言行、慑伏士人思想的秦始皇毫不客气地钉上了历史史耻辱柱。?

三?

余英时先生论断历史文化传统对始皇帝为核心的秦朝统治集团没有真实意义。这无论从理论上,或者是从历史事实上来论究,都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武断之论。

历史文化传统的存在并深植于现实社会生活之中,这是一个无可回避的客观事实。生活在现实社会生活中的每个人,不管其自身理论素养如何,不管其对历史文化传统采取怎样的认知方式或有着怎样的认识,也不管其居于社会生活的何种层面,都必然会被动的、自在的或主动的、自为的承受着历史文化传统的影响。后者会自觉地产生主动意识和行为,而前者亦会被动地形成盲从意识和行为,这两者合并起来,则自然使得历史文化传统对现实社会及处于现实社会生活之中的人们有了有形或无形的巨大的支配性、规范性的影响力量。任何时代的人都无法摆 脱历史文化传统的影响。秦始皇以至整个有秦一代的人们,何尝不是如此呢?余英时先生说历史文化统对秦人没有真实意义,这首先在理论上就说不通。

秦始皇没有留下多少风雅篇章,对士人既用又忌,心态颇堪玩味(这当然属另一论题了),但他又非仅仅只是依恃武力的铁血人物。他与其谋士们继承、发展历史文化传统(尤其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思想),构建起帝王权威至高无上的王权理论,并以之作为统一的秦帝国的统治思想。这至少可以从下列三端予以阐析:

其一,在中国历史文化传统中,“道”是个十分重要的观念,它作为理性的最高范畴(与“天”作为神性的最高体现有本质区别)而成为中华文化的核心和理论原点。先秦诸子百家的学说思想有异,但都高扬“道”的旗帜。他们不仅把能“知道”、“得道”、“修道”、“体道”、“备道”者视为最聪慧、最高尚的圣人,而且都认为只有有道者才能据有天下,故从不同角度鼓倡“圣者为王”之说。这样,“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得道者得天下,失道者失天下”就成为普泛性的社会公理。?

秦始皇是以武力一统天下的,这无疑是军事上的巨大胜利。他试图以严刑酷法来巩固其胜利成果,但他也深知是需要以深植人心的历史文化传统来论证其权力的合法性的,故其将武力征服天下的军事胜利称之为“体道行德”、“诛戮无道”。(《史记·秦始皇本纪》)建立起统一帝国而君临天下的秦始皇,“临察四方”,“听万事”、“理万物”,(同上)更以“体道”、“得道”的圣者自居,所以,在他的政治理念之中,其所行之法自然是圣法:“大圣作治,建定法度,显著纲纪”,“圣法初兴,清理疆内,外诛”;(同上)所做之事自然是圣事:“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圣智仁义,显白道理”;(同上)所行教化自然也是圣教:“宇县之中,承顺圣意”,“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治。”(同上)他把圣恩施及天下;“圣德广密,六合之中,被泽无疆”,“皇帝哀众”、“振救黔首”;(同上)他更希望自己开创的圣制传之万世:“后嗣循业,长承圣治,群臣嘉德,只诵圣烈。”(同上)秦朝的一班大臣也纷纷盛赞秦始皇“原道至明”,(同上)将之视为圣道的实践者或人格楷模。

本来,先秦诸子发展历史文化传统,以“道”为最高理性,而将“圣人”作为“道”的人格化。现实政治生活中握有权柄的王,与“道”、“圣”并无直接的内在关联。而且,在观念上“道”是至高无上的,比现实的王更具权威,“道高于君”,士人也就应该“从道不从君”。依理想,最好的社会政治生活应该是圣者为王,从而实现“道”与“王”的合一。崇尚武力,并致力于刑名法术建设的秦始皇,对于这样一种历史文化传统和现实的思想氛围并没有等闲视之,他也高倡仁义,举起作为历史文化传统之核心的“道”的旗帜,这表明他没有、也不可能自外于传统,相反地,他仍受到传统的深刻影响。只不过他又从专制帝王之学的立场上对这传统有了超越性的发展,这就是将士人理想的圣者作王变成了王者理所当然地为圣。既然王而为圣,专横暴戾的君主所行的“治统”居然同充溢着强烈的文化理想精神的“道统”合而为一了。

其二,中国历史久远,文化传统根基深厚,而有关“三皇”、“五帝”的种种说法则无疑是中国历史文化传统中的重要内容之一。这并非如“五四”时期顾颉刚先生为代表的古史辨派所认为的只是虚构的传说,应该说其本身投射着中国上古社会历史的印迹,并内蓄着富有理想色彩的思想文化传统。先秦诸子大多弘扬三皇五帝的宏业伟德,并主张以他们为榜样建功立业,如《吕氏春秋·贵公》谓:“天地大矣,生而弗子,成而弗有,万物皆被其泽,得其利,而莫知其所由始,此三皇五帝之德也”,就说明了这一点。

这样一种有关三皇五帝的历史文化传统对秦朝统治者及参与秦廷政治的士人影响甚大。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方统一,就有过关于如何给君王奉上尊号的廷议:“廷尉李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夷服,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秦始皇批曰: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

尽管确实存在着神话传说色彩,但有关三皇五帝的德行业迹也确已成为历史传统中的重要内容。先秦诸子对这所做的各种各样的论议,则不仅极大丰富了这传统的内涵,而且其本身又有着新的时代意义,就是说,诸子对三皇五帝的讨论,与其说是在重述历史,毋宁说是在借助对这历史文化传统的重新诠释,探讨着关系人类自我历史,理想与批判意识的重大课题。秦始皇与其朝士们如此着重地讨论着君王之尊号,始皇更钦定自号为“皇帝”,这反映出他们既没有、也不可能超逸历史文化传统的影响,又没有、也不可能绕开春秋以来的时代课题。号称“皇帝”,绝非简单的名号之事,而是标示着秦始皇对历史文化传统的既继承,又超越:一方面表明秦始皇承继了先秦“三皇”、“五帝”历史文化传统中“皇”与“帝”观念所蕴含着的政治文化价值理念,另方面又表明他对古代帝王的超越,即其德行功业高于古帝,应比古代帝王更加受人尊崇。

其三,阴阳、五行是起源甚早的两个哲学概念,至晚在春秋时期哲人们已很普遍关注五行与万物的关系及五行之间的相互关系,而战国之世,阴阳与五行更形成一体,以至产生了以研究天人关系,“序四时之大顺”(司马谈《论六家要旨》)为主要内容的阴阳五行家学派,生活于战国后期的齐人邹衍就是这学派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史记·孟子荀卿列传》概论其学道:“邹衍睹有国者益淫侈,不能尚德,若《大雅》整之于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他由近及远以至上推到洪荒时代地描述历史并努力探寻历史发展的内在必然性,提出“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之说,以为历史是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而在发展变化中有一个所谓的必然规律起着支配作用,这规律就是“德”,故而每一德(金、木、水、火、土)支配着一个朝代,而每个朝代又都据其德有特定的制度和政治,此即所谓治各有宜,亦即所谓“政教文质者,所以云救也,当时则用,过则舍之,有易则易之,故守一而不变者,未睹治之至也。”(《汉书·严安传》引《邹子》)邹衍著作今已亡佚,但其人其学在当时甚为显赫。他综结历史文化传统中的阴阳、五行观念而建构起来的五德终始政治思想理论体系,影响是十分广泛而又深刻的,战国后期的诸子百家几乎都受其影响,程度不同地参与了“五德终始”的再创造。由此可见,以古老的阴阳、五行观念为理论基础而形成的“五德终始”说,也是先秦历史文化传统中的一大重要内容。?

秦始皇认同、信服这一传统,尤将邹衍之说尊奉为官方思想。当然,如同对待其它传统一样,他对邹衍思想也是既有继承、发展,又有修正乃至曲解。邹衍五德终始理论中的“大九洲”说,五德终始所主张的朝代在一定条件下应更替,这都是秦始皇深信不疑的,因为前者为秦的大一统提供了重要依据,而后者则为以秦代周的现实革命做了极有力的论证。当然,邹

衍“尚德”,其说之要旨“必止乎仁义节俭”,(《史记·孟子荀卿列传》)秦始皇对这方面的思想就要予以修正了,他在五德始终说中新增神化秦祖宗的内容:“周得火德,有赤鸟之符。今秦变周,水德之时。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史记·封禅书》)尚水德的秦始皇,依水德更改礼仪制度,如把河(黄河)改名为德水等,又将水德同法家的重罚思想胶合在一起,倡言水主阴、阴主杀,于是,“刚毅肩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然后合五德之数。”(上书《秦始皇本纪》)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11篇

一

地处西陲的秦,所以能在群雄争霸的战国之世迅速崛起,并最终以所向披靡的武力扫灭山东六国,南平百越,北遏匈奴,建立起空前统一的封建帝国,原因是很多的,而其不仅遵循当时国际间“得士则强,失士则亡”的律则,而且更打破血缘、地缘限制,广延四方贤士以为己用,则不能说是一重大原因。这正如洪迈《容斋随笔》卷二所说:“七国虎争天下,莫不招致四方游士。然六国所用,……皆其宗族及国人,……独秦不然。其始与之谋国以开霸业者,魏人公孙鞅也。其他若楼绥,赵人;张仪、魏冉、范睢,皆魏人;蔡泽,燕人;吕不韦,韩人;李斯,楚人:皆委国而听之不疑,卒之所以兼天下者,皆诸人之力也。”

这些为秦“委国而听之不疑”的士人中,有的是建构起思想体系或有着非常深刻思想的学者和政治家。如商鞅于公元前359年和公元前350年先后两次在秦国实行变法,使秦国迅速走向强盛,改变了过去与诸侯交往中的被动局面,成为“兵革大强,诸侯畏惧”(《战国策·秦策一》)的强国。他是位有着一整套政治思想观念的法家人物。他依据其“伏羲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诛而不怒;及至文武,各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商君书·更法》)的历史体认,认为“先王当时而立法,度务而制事。法宜其时则治,事适其务故有功”(同上《六法》),“三代不同礼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同上《更法》),故当今之世,“反古者未必可法,循礼者未足多(肯定)也。”(同上)在列国都在谋求更化开新的背景下,他所提出的“不法古,不循今”(同上《开塞》)的口号,无疑是当时时代的最强音。商鞅是位悲剧性的人物,但他以进化、利益、力量为理论基础而提出的一系列政治思想主张,如重耕战、尚君权、崇刑罚及“民弱国强”说,大多付诸实践。这是对战国史事稍有常识性了解的人,便耳熟能详的事实,无庸熬述了。

秦王赢政年幼初立,国事委于大臣,而吕不韦则被任为秦相。这位具有商人般精明的政治投资意识的相国,“以秦之强,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史记·吕不韦列传》)他在执政期间,注重武力,把秦统一六国的进程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为后来秦始皇的统一奠定了坚实基础。而且,他还有感于秦只讲武道,不事文治的现实,一改过去文化封锁局面,搞了大量的文化引进,在他拥有的三千多门客中就有一大批各色各样的文化人。正是在他的主持和诸子百家人物积极参与下,编写而成荟萃了儒、道、墨、阴阳、法、纵横、兵、农、名诸家学说的《吕氏春秋》一书。吕不韦主持编写此书,既是为了给实际政治提供理论依据,找出治乱存亡之因,从中吸取教训或引行借鉴,更是欲“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同上)即藉此作为一种历史文化积累。这就不仅使此书兼收并蓄诸家学说而又形成了其自身的理论体系,而且内中还有着许多极有意义的思想。如其指出:“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吕氏春秋·责公》)“置君非以阿君也,置天子非以阿天子也”,(同上《恃君》)要求君主必须顺从民意,而若民意与君主私欲发生矛盾,君主则须弃私欲以从民意:“执民之命,重任也,不得以快志为故(事)。”(同上《行论》)与之同理,在公与私关系上,君主亦须贵公而抑私:“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平得于公。”(同上《贵公》)尽管这样一些思想观念,同日益专横独裁并严格坚持一统天下的至高利益原则的秦王相    牾,但不仅在秦代,而且即便置诸于整个中国历史上,也都是闪烁着夺目光彩的。这怎么能说有秦一代是一个无思想的时代呢?(当然,秦未用《吕氏春秋》思想治国而造成了诸多的历史遗憾,这又是另一个很耐人寻味的话题。)

二 

秦国崇法,以力治而统一天下,但春秋战国时期形成发展起来的诸子百家的思想传统对统一后的秦帝国也还是有着重大影响的。

就统治思想而言,法家理论固然居于主流,但秦廷也把所谓“序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史记·太史公自序》)作为必须遵循的伦常规范和基本社会准则。《睡虎地秦墓竹简·为吏之道》的简文中吸纳了很多儒家思想,如主张“宽俗(容)忠信,和平毋怨”,“兹(慈)下勿陵,敬上勿犯”,提倡为人臣者忠、为人父者慈、为人子者孝等等。在秦始皇的诸多石刻中,更多次表达了要以渗透着儒学传统精神的良风美俗来作为社会行为规范的愿望,如公元前219年的泰山石刻云:“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靡不清静,施于后嗣。”同年所作的琅琊石刻曰:“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义,显白道理。……尊卑贵贱,下逾次行。奸邪不容,皆务贞良。……远迩辟隐,专务肃庄。端直敬忠,事业有常。……六亲相保,终无寇贼。”(俱见《史记·秦始皇本记》)秦始皇对孝道极为推重,并常以忠孝礼义观念教育子弟,以至始皇殁后,赵高伪造遗诏迫公子扶苏自杀,大将蒙恬疑其有诈,劝扶苏了解真象后再死不迟,而扶苏却说:“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公子高请求殉葬说:“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胡亥篡位,尚有犹豫,谓:“废兄而立弟,是不义也;不奉父诏而畏死,是不孝也。”(据《史记·李斯列传》)由此可见,秦代的统治思想虽以法家为主导,但受传统影响,儒家思想也还是居有一席之地,以至多少显示出一点儒法合流的倾向。当然,这并未成为秦朝统治思想的主流,但无论如何反映出至少一度时期,秦朝的统治思想有多元并存的局面。这又从一个侧面表明秦代是有思想的时代。

就用人而论,为秦效力者固然多为讲求功利的法家者流,但儒学之士及其他学派的人物也参与了秦的统一大业及统一后的秦朝政治。战国末年,士人们即已大多自主地选择了秦王,向他献计献策,助其完成统一大业,如大梁人尉缭明知“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但仍向秦王献计以图兼灭诸侯。(据《战国策·秦策》)秦甫统一天下,建立专制帝国,即有一批“诵法孔子”的儒生以博士身份参与朝廷最高决策的廷议,如淳于越即为其时的著名人物之一。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当时秦有博士七十人,其职掌是“通古今”和掌管《诗》、《书》及百家语,可见其中既有儒家,也有神仙家和术数家。即便是经历了“焚书”、“坑儒”之后,也并没有彻底拒绝儒学,没有完全排拒儒生和废除博士官职,如叔孙通还“以文学征待诏博士。”甚至陈涉起义时,秦二世还召集在威阳的博士诸儒生三十余人询问情况、商讨对策,叔孙通对策合帝意而获赐“帛二十匹,衣一袭,拜为博士。”后来叔孙通投靠汉王刘邦时,还带着儒生一百余人。(据《史记·叔孙通列传》)这从一个侧面可以看出,直到秦末,“诵法孔子”的儒生仍然在秦廷占有一定的地位。毫无疑问,这些出自于儒门或其他学派的士人,其自身的思想及由其传承着的历史文化传统自然会对秦代的思想和政治产生或大或小、或深或浅、或明或暗的影响。

 秦政残暴,其运短祚,二世而亡。“天性刚戾自用,起诸侯、并天下,意得欲从,以为自古莫及已”(《史记·秦始皇本纪》)的秦始皇,尽管也任用士人,但他根本无法认同士阶层抗礼君上、批判政治的价值及其作为社会舆论和社会良知承当者的合法性。“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同上)是其最基本的理念,故“诽谤者族,偶语者弃市”(《史记·高祖本纪》)、“不可以妄言,妄言者无类”(同上《郦生列传》)便成为昭彰于史的秦代法令。在这种势态下,“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名种私学“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史记·秦始皇本纪》)自然要激起秦始皇的雷霆震怒,而李斯提出的“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种之书”(同上)的建议,则很自然地被秦始皇欣然采纳,于是,“收去《诗》、《书》、百家之语以愚百姓,使天下无以古非今”,(《史记·李斯列传》)甚至演化出了“焚书”、“坑儒”的惨剧。

“焚书”、“坑儒”对思想文化的破坏力很大,对士人的精神、心灵影响也很深重。就典籍而言,“焚书”所毁者多为史部,儒家典籍亦受其难。经过秦火,秦之外的诸侯史记焚毁严重,官私悉烧,“为其有所刺讥也。”(《史记·六国年表》)儒门六经典籍多残为灰炭,其中,《礼记》大坏,至汉而难毕补缀之功;《易》托兹于筮卜,故不禁而全;《尚书》赖故秦博士伏生壁藏,然兵乱、流亡,终亡佚数十篇;《诗》以其讽诵,不独在竹简,故遭秦而全。不过,秦火虽烈,诸子百家之语却未受大损,王充《论衡·书解》曰:“秦虽无道,不燔诸子,诸子尺书,文篇具在。”刘勰《文心雕龙·诸子》云:“烟燎之毒,不及诸子。”赵歧《孟子章句题辞》亦有秦不焚诸子之说。所以,我们可以说“焚书”是意在确立以法家为中心的思想文化专制统治,而不能说其完全毁灭了文化,斫断了历史文化传统。明乎此,我们才能读懂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七四所说:“萧何入咸阳,收秦律令图书,则秦亦未尝无书籍也。其所焚者,一时间事耳。后世不明经者,皆归之秦火,使学者不睹全书,未免乎疑以传疑。”与之相类,“坑儒”当然是一暴行(所坑者尽管未必尽为儒者,内中实有不少方术之士),但文人学士对此事的描述亦多有夸张,汉代王充即已对此有所察觉,说:“传增言坑杀儒士,欲绝诗书,又言尽坑之,此非其实而又增之。”(《论衡·语增》)不过,虽有夸饰,“坑儒”毕竟是件公开而集中、专戾而严猛地对待士人的暴行。这暴行引致了士人对秦政的怨恨,孔鲋为代表的邹鲁诸儒怀抱礼器投奔陈涉领导的农民起义大军,参加革秦之命的行动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至于后世依据道义与文化使命的士人,更将企图以专制权威压制士人言行、慑伏士人思想的秦始皇毫不客气地钉上了历史史耻辱柱。

三

余英时先生论断历史文化传统对始皇帝为核心的秦朝统治集团没有真实意义。这无论从理论上,或者是从历史事实上来论究,都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武断之论。

历史文化传统的存在并深植于现实社会生活之中,这是一个无可回避的客观事实。生活在现实社会生活中的每个人,不管其自身理论素养如何,不管其对历史文化传统采取怎样的认知方式或有着怎样的认识,也不管其居于社会生活的何种层面,都必然会被动的、自在的或主动的、自为的承受着历史文化传统的影响。后者会自觉地产生主动意识和行为,而前者亦会被动地形成盲从意识和行为,这两者合并起来,则自然使得历史文化传统对现实社会及处于现实社会生活之中的人们有了有形或无形的巨大的支配性、规范性的影响力量。任何时代的人都无法摆 脱历史文化传统的影响。秦始皇以至整个有秦一代的人们,何尝不是如此呢?余英时先生说历史文化统对秦人没有真实意义,这首先在理论上就说不通。

秦始皇没有留下多少风雅篇章,对士人既用又忌,心态颇堪玩味(这当然属另一论题了),但他又非仅仅只是依恃武力的铁血人物。他与其谋士们继承、发展历史文化传统(尤其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思想),构建起帝王权威至高无上的王权理论,并以之作为统一的秦帝国的统治思想。这至少可以从下列三端予以阐析:

其一,在中国历史文化传统中,“道”是个十分重要的观念,它作为理性的最高范畴(与“天”作为神性的最高体现有本质区别)而成为中华文化的核心和理论原点。先秦诸子百家的学说思想有异,但都高扬“道”的旗帜。他们不仅把能“知道”、“得道”、“修道”、“体道”、“备道”者视为最聪慧、最高尚的圣人,而且都认为只有有道者才能据有天下,故从不同角度鼓倡“圣者为王”之说。这样,“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得道者得天下,失道者失天下”就成为普泛性的社会公理。

秦始皇是以武力一统天下的,这无疑是军事上的巨大胜利。他试图以严刑酷法来巩固其胜利成果,但他也深知是需要以深植人心的历史文化传统来论证其权力的合法性的,故其将武力征服天下的军事胜利称之为“体道行德”、“诛戮无道”。(《史记·秦始皇本纪》)建立起统一帝国而君临天下的秦始皇,“临察四方”,“听万事”、“理万物”,(同上)更以“体道”、“得道”的圣者自居,所以,在他的政治理念之中,其所行之法自然是圣法:“大圣作治,建定法度,显著纲纪”,“圣法初兴,清理疆内,外诛强暴”;(同上)所做之事自然是圣事:“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圣智仁义,显白道理”;(同上)所行教化自然也是圣教:“宇县之中,承顺圣意”,“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治。”(同上)他把圣恩施及天下;“圣德广密,六合之中,被泽无疆”,“皇帝哀众”、“振救黔首”;(同上)他更希望自己开创的圣制传之万世:“后嗣循业,长承圣治,群臣嘉德,只诵圣烈。”(同上)秦朝的一班大臣也纷纷盛赞秦始皇“原道至明”,(同上)将之视为圣道的实践者或人格楷模。

本来,先秦诸子发展历史文化传统,以“道”为最高理性,而将“圣人”作为“道”的人格化。现实政治生活中握有权柄的王,与“道”、“圣”并无直接的内在关联。而且,在观念上“道”是至高无上的,比现实的王更具权威,“道高于君”,士人也就应该“从道不从君”。依理想,最好的社会政治生活应该是圣者为王,从而实现“道”与“王”的合一。崇尚武力,并致力于刑名法术建设的秦始皇,对于这样一种历史文化传统和现实的思想氛围并没有等闲视之,他也高倡仁义,举起作为历史文化传统之核心的“道”的旗帜,这表明他没有、也不可能自外于传统,相反地,他仍受到传统的深刻影响。只不过他又从专制帝王之学的立场上对这传统有了超越性的发展,这就是将士人理想的圣者作王变成了王者理所当然地为圣。既然王而为圣,专横暴戾的君主所行的“治统”居然同充溢着强烈的文化理想精神的“道统”合而为一了。

其二,中国历史久远,文化传统根基深厚,而有关“三皇”、“五帝”的种种说法则无疑是中国历史文化传统中的重要内容之一。这并非如“五四”时期顾颉刚先生为代表的古史辨派所认为的只是虚构的传说,应该说其本身投射着中国上古社会历史的印迹,并内蓄着富有理想色彩的思想文化传统。先秦诸子大多弘扬三皇五帝的宏业伟德,并主张以他们为榜样建功立业,如《吕氏春秋·贵公》谓:“天地大矣,生而弗子,成而弗有,万物皆被其泽,得其利,而莫知其所由始,此三皇五帝之德也”,就说明了这一点。

这样一种有关三皇五帝的历史文化传统对秦朝统治者及参与秦廷政治的士人影响甚大。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方统一,就有过关于如何给君王奉上尊号的廷议:“廷尉李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夷服,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秦始皇批曰: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

尽管确实存在着神话传说色彩,但有关三皇五帝的德行业迹也确已成为历史传统中的重要内容。先秦诸子对这所做的各种各样的论议,则不仅极大丰富了这传统的内涵,而且其本身又有着新的时代意义,就是说,诸子对三皇五帝的讨论,与其说是在重述历史,毋宁说是在借助对这历史文化传统的重新诠释,探讨着关系人类自我历史,理想与批判意识的重大课题。秦始皇与其朝士们如此着重地讨论着君王之尊号,始皇更钦定自号为“皇帝”,这反映出他们既没有、也不可能超逸历史文化传统的影响,又没有、也不可能绕开春秋以来的时代课题。号称“皇帝”,绝非简单的名号之事,而是标示着秦始皇对历史文化传统的既继承,又超越:一方面表明秦始皇承继了先秦“三皇”、“五帝”历史文化传统中“皇”与“帝”观念所蕴含着的政治文化价值理念,另方面又表明他对古代帝王的超越,即其德行功业高于古帝,应比古代帝王更加受人尊崇。

其三,阴阳、五行是起源甚早的两个哲学概念,至晚在春秋时期哲人们已很普遍关注五行与万物的关系及五行之间的相互关系,而战国之世,阴阳与五行更形成一体,以至产生了以研究天人关系,“序四时之大顺”(司马谈《论六家要旨》)为主要内容的阴阳五行家学派,生活于战国后期的齐人邹衍就是这学派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史记·孟子荀卿列传》概论其学道:“邹衍睹有国者益淫侈,不能尚德,若《大雅》整之于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观阴阳消息而作怪迂之变,《终始》、《大圣》之篇,十余万言”,他由近及远以至上推到洪荒时代地描述历史并努力探寻历史发展的内在必然性,提出“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兹”(《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之说,以为历史是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而在发展变化中有一个所谓的必然规律起着支配作用,这规律就是“德”,故而每一德(金、木、水、火、土)支配着一个朝代,而每个朝代又都据其德有特定的制度和政治,此即所谓治各有宜,亦即所谓“政教文质者,所以云救也,当时则用,过则舍之,有易则易之,故守一而不变者,未睹治之至也。”(《汉书·严安传》引《邹子》)邹衍著作今已亡佚,但其人其学在当时甚为显赫。他综结历史文化传统中的阴阳、五行观念而建构起来的五德终始政治思想理论体系,影响是十分广泛而又深刻的,战国后期的诸子百家几乎都受其影响,程度不同地参与了“五德终始”的再创造。由此可见,以古老的阴阳、五行观念为理论基础而形成的“五德终始”说,也是先秦历史文化传统中的一大重要内容。

秦始皇认同、信服这一传统,尤将邹衍之说尊奉为官方思想。当然,如同对待其它传统一样,他对邹衍思想也是既有继承、发展,又有修正乃至曲解。邹衍五德终始理论中的“大九洲”说,五德终始所主张的朝代在一定条件下应更替,这都是秦始皇深信不疑的,因为前者为秦的大一统提供了重要依据,而后者则为以秦代周的现实革命做了极有力的论证。当然,邹

衍“尚德”,其说之要旨“必止乎仁义节俭”,(《史记·孟子荀卿列传》)秦始皇对这方面的思想就要予以修正了,他在五德始终说中新增神化秦祖宗的内容:“周得火德,有赤鸟之符。今秦变周,水德之时。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史记·封禅书》)尚水德的秦始皇,依水德更改礼仪制度,如把河(黄河)改名为德水等,又将水德同法家的重罚思想胶合在一起,倡言水主阴、阴主杀,于是,“刚毅肩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然后合五德之数。”(上书《秦始皇本纪》)

    毫无疑问,首创大一统君主专制帝国的秦始皇,是从实用主义立场,以帝王之学的眼光来看待应对历史文化传统的。但即便如此,他也并未能脱离传统影响之范围,相反地,正是在传统影响下形成了他的君权至上的思想。上述三例均说明了这一点,由此能说历史文化传统对其“没有真实意义”吗?不知读者诸君以为拙见当否?亦未审余英时先生慎思细察之后以为然否?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12篇

一、以史实为论据,用观点统率材料

以史实为论据,用观点统率材料。本文叙史的特点是在观点统率下对史实做出高度概括。如秦“取西河之外”,是商鞅计骗魏将公子卯而袭破其军的结果,文中以“拱手”二字做了概括。又如作者所谓“攻守之势异”,指的是秦要统一全国,自然要对山东(崤山以东)诸侯采取攻势,逐步消灭它们;而在统一全国之后要防止人民颠覆它的政权,这就转入守势了。处于攻势“尚诈力”,处于守势“贵顺权”。“顺权”,就是施行仁义以收拢民心。山东诸侯曾多次合纵抗秦,皆被张仪等人的连衡术所破,韩、魏、楚三国多次献地于秦,秦土日广,这是秦的“诈力”策略的胜利,作者把所有这些史实都集中到九国之师攻秦失败一事上加以表现。说到秦统一全国后,则着重揭露秦始皇压迫人民的政策――这其实是“诈力”策略的继续。这个事实充分说明:秦在转入守势之后,“其道不易,其政不改”(《过秦论》中篇语),它的覆灭是不可避免的,秦灭六国后依旧残酷地压迫人民,不施仁义,故而迅速灭亡,这是贾谊的基本观点。要讲清这一点,就必须以史实为据,说明秦的兴亡过程,政论叙史看重的是历史过程的本质,而不讲求细节的准确。

二、对比论证方法,通篇极化对比

本文通篇采用对比论证手法,极化的对比论证。为了使文章主旨鲜明显豁,具有无可辩驳的说服力,作者无论是叙述还是议论时,都采用带有夸张意味的对比手法,将对比双方推向极致,用夸张的手法叙事状物,使矛盾更为突出,观点更鲜明,从而突出文章的中心论点。在文中最突出就是秦国本身先强后弱、先盛后衰、先兴旺后灭亡的对比;秦与六国的对比;秦与陈涉的对比;陈涉与六国的对比。这四个方面的对比运用交织在一起,结构宏伟,气势磅礴,论说有力。

(一)秦国本身先强后弱、先盛后衰、先兴旺后灭亡的对比。秦的崛起始于秦孝公,文章先写地理优势,次写政治雄心,一个“席卷……”排偶句尽现秦虎视眈眈的情态、咄咄逼人的气势。“固守”二字暗示出秦孝公的上下一心、恪尽职守。秦“拱手而取西河之外”,是“立法度、务耕织、修战具与连横”的直接结果。惠文、武、昭襄、孝文、庄襄五位国君均“蒙故业,因遗策”,继续执行孝公攻夺天下的既定国策。文章略写后两位“享国之日浅”的史实,详写前三位。从四个方位写秦攻城夺地之锐不可当,以诸侯约从之时人之众、将之广、心之齐、谋之深、志之坚写秦遭受严峻的挑战。秦最终无费一矢一镞而致“诸侯已困”。秦由攻势转入守势,始于“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及至始皇“履至尊而制六合”,乃对外“执敲扑而鞭笞”,对内则废道焚言、“隳”“杀”“收”“销”、筑城掘池、良将精兵守要害。此时暴虐无道的愚民、弱民、防民之策完全背离仁义,有失民心。至此,写秦的败亡,更是比中有比。这种“成败异变,功业相反”的结局说明此时的秦已变得外强中干,秦亡原因已暗含其中。

(二)六国与秦的对比。文章在叙述惠文、武、昭襄的业绩时,以诸侯军队之众、谋士之多、土地之广等做比较,并列举国名、人名。与秦抗衡的六国,地广、人多、俊才云集,且“合纵缔交,相与为一”,似乎万众一心。结果却是“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从散约败”,“强国请服,强国入朝”,这样夸张的对比,足以衬托出秦国实力之强。这第一层对比是极强者与较强者的对比,形成反差。

(三)陈涉与秦王朝的对比。文章叙述始皇统一中国的功业与陈涉以一介戍卒率众起义的情景,确是又一个强烈的对比。虽然“始皇既没”,但陈涉面对的仍是“余威震于殊俗”的强大秦王朝。而作者极写陈涉穷困平庸,出身卑贱,才能平平,无钱无势,士卒少而疲弊,更无装备可言。但他一旦揭竿而起,“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影响所及,“山东豪俊遂并起”,以致显赫一时的强秦亡于一朝。这第二层对比是极强者与极弱者的对比,形成的反差较前更强烈。

(四)陈涉与六国的对比。文章在末尾议论中,将陈涉的起义与诸侯国合纵抗秦做了多层次、多角度的对比。“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一比地位。“i棘矜,非于钩戟长铩”,二比武器。“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三比士卒。“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向时之土也”,四比人才。陈涉与诸侯不论在哪个方面比较都要差很多,可正是他率领戍卒,打败了强大的秦朝。这正好从侧面反映出秦朝灭亡,问题不在对手,而在于本身。

纵观全文,四组对比,贯穿全文,环环相扣,层层推进,一气呵成。所有这些,都是采取将双方“极化”的办法,反衬而说明问题。一般的夸张,通常是“言峻则嵩高极天,论狭则河不容s,说多则子孙千亿,称少则民靡孑遗;襄陵举滔天之目,倒戈立漂杵之论”,就事物的某一属性予以夸大。而贾谊写秦攻之易,却先将双方极化,再将攻取极化,则文词便壮采飞扬,足可披瞽骇聋。“壮词可得喻其真”,像“拱手而取”、“无亡矢遗镞之费”,“辞虽已甚,其义无害也”,反而有助于文义的鲜明显豁。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13篇

[关键词]先秦文学;教育功能;功利性;审美性;文学教育

[作者简介]侯艳,贺州学院中文系讲师,教育学硕士,广西贺州542800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728(2008)05-0174-04

先秦文学指中国从远古到秦始皇统一全国之前的文学,它是中国文学的源头。中国文学的各种体裁在此时期几乎都已孕育。散文可以追溯到甲骨文辞;诗歌可以追溯到《诗经》《楚辞》;小说可以追溯到神话传说、《左传》等历史散文;辞赋可以追溯到《楚辞》。作为中国文学源头的先秦文学,不仅具有强烈的教育功能意识,并在政治、道德、情感和审美等方面体现出浓郁的教育功能。对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研究与分析,可为当代文学教育教学提供有益的借鉴。

一、先秦文学教育功能意识的凸现

先秦文人与先秦文学作品普遍具有强烈的文学教育功能意识。

孔子是先秦第一位对文学教育功能作出重要论述的教育理论与实践家,他说:“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孔子把诗的教育作用归为兴、观、群、怨、事父、事君、多识七个方面,涉及文学的政治、审美、认识等方面的教育功能,奠定了儒家文学功利性教育功能价值论的基础。与儒家相对,道家对文学的功利性教育功能采取否定态度,老子认为“五色”、“五音”等声色之美对人无益。庄子认为“五色”、“五声”、“五臭”、“五味”、“五趣”使人“失性”,“此五者,皆生之害也”(《庄子・天地》),从而提出了“自适其适”说与“灭文章,散五采”之说,在批判文学功利性教育功能的同时,开启了后世文学审美教育功能价值论的先河。可见,尽管儒道文人对文学教育所强调的功能价值侧重点不同,但他们都不否认文学具有一定的教育功能。

在先秦文学作品中,《诗经》中的一些诗歌提到“为刺”、“大谏”、“以为其心”等创作动机,已包含了文学教育功能价值论的思想萌芽。《国语・楚语上》记载春秋时楚国贤大夫申叔时谈教育太子的方法和内容:“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导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于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这更是将历史、礼乐、政治等教育功能与文学教育功能融为一体,具有强烈的文学教育功能意识。

二、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体现

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内容,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政治教育功能

先秦文学的政治教育功能,指文学要为现实政治服务。首先表现为文学担当着与史书一样的重任,要反映社会现实,要褒善贬恶,要有益于教化。《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也是我国最早的富于现实主义精神的诗歌,表现出对现实的强烈关注,充满忧患意识和干预政治的热情。宋・李纲《湖海集序》这样评价《诗经》:“诗以风刺为主,故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小弁》之怨,所以笃亲亲之思,《鸱》之贻,所以明君臣之义;《谷风》之刺,所以隆夫妇朋友之情,使遭变遇闵而泊然无心于其间,则父子、君臣、朋友、夫妇之道或几乎息矣。”鲜明地概括了《诗经》批评不良时政和过失,教育感化百姓的政治教育功能。《春秋》是我国现存的第一部编年体断代简史,其中鲜明地体现了孔子维护周礼,明王道,重人事,褒善贬恶的思想,所以孟子称“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孟子・滕文公下》);司马迁也说:“《春秋》之义行,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史记・孔子世家》),都强调《春秋》的政治教育功能价值。《庄子》散文是先秦说理散文中最具文学价值的作品,在丰富的寓言和奇崛的想象中,在诡谲的艺术形象和瑰丽的艺术境界中,也反映了他对现实社会的认识,充满了社会政治批判精神,洋溢着浓郁的政治教育色彩。屈原的《离骚》,是《楚辞》的代表性作品。《离骚》就是屈原根据楚国的政治现实和自己的不平遭遇,“发愤以抒情”而创作的一首政治抒情诗,具有强烈的针贬时政的政治教育功能。

先秦文学的政治教育功能其次表现为文学必须经世致用,“学而优则仕”,通过文学教育进入仕途。《尚书・尧典》要求以乐(诗)“教胄子”,孔子曾说:“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论语・阳货》)“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以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已体现了先秦文学的这种政治教育功能。

由此可见,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价值主要在于它可以满足某种政治教育需求或理想。由于先秦文学本身所承载的浓厚政治教育功能,使其奠定了中国文学关心社会政治与注重政治教育功能价值的传统。

(二)道德教育功能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记载:“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孔子继承了这一观点,他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又说:“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论语・宪问》)这里的“言”的含义包括了文学如诗歌在内。在一个人的道德功业和言辞、知识的关系上,先秦文人强调德行在先。这种观念直接影响了先秦文学的创作,从而使先秦文学承载上厚重的道德教育功能。如《国语》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国别史,其中有不少关于“忠、信、仁、义、智、勇、孝、惠”之类较为系统的品德观念的论述,“崇德”的倾向尤其引人注目。《论语》是一部记载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散文集,其中提倡的“克已复礼”“仁者爱人”的道德修养、“杀身以成仁”的道德追求、“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坚贞道德品质及安贫乐道的道德情怀,初步确立了儒家以“仁、义、礼”为核心的道德规范体系。《论语》之后,儒家的又一部散文集《孟子》,把孔子提倡的仁的道德追求发展为仁义,进而提出尽心、养性、诚心、寡欲等一系列道德修养方法,其中对“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的道德人格与“舍生取义”的道德操守的提倡,极大地激励了后代的志士仁人。

而屈原《离骚》中所塑造的具有忠君爱国思想、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奋发自励、苏世独立人格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更是后世无数仁人志士为人处世、终生效仿的光辉榜样。可以说,先秦文学所承载的道德思想,为人们提供了巨大的道德精神食粮,并进而直接转化为历代志士仁人的豪迈气概,构筑起人生道德志趣品格的高尚目标。后世文人如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都显示出这些道德思想的巨大威力,先秦文学的道德教育功能,由此可见一斑。

(三)情感教育功能

《尚书・尧典》说:“诗言志,歌永声,声依永,律和声。”《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记赵文子对叔向说:“诗以言志。”《庄子・天下》篇说:“诗以道志。”《荀子・儒效》篇说:“诗言是其志也。”它们都指出诗具有抒志的作用,并在志与情间,特别强调诗歌是抒发人的思想情感的。这种观念在春秋战国时期普遍流行,不仅为儒家所接受,也为道家所接受。如庄子就强调文学真情的重要性,所谓:“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言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庄子・渔夫》)荀子也十分注重文学由情而发,以情感人的文学特质。他在《乐论》中说:“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足以感人之善心”、“其感人深”、“其化人也速”(《荀子・正名》)。先秦文学诗、乐不分,论乐的情感特质,实际即是诗歌与文学的情感特质。这一特质,使先秦文学承载了浓郁的情感教育功能。

就诗歌而言,《诗经》中的作品,有丰富复杂的内容和情感取向。如战争徭役诗,或颂记战功,叙写军威,洋溢着战胜侵略者的激越情感;或述征夫厌战,思妇闺怨,充满对战争的厌倦、对和平的向往以及诗人思乡自伤之情。又如情诗,《周南・关雎》《邶风・静女》《郑风・子矜》《秦风・蒹葭》《卫风・氓》《周南・桃夭》等等,广泛反映了那个时代男女爱情生活的幸福欢乐和挫折痛苦,充满坦诚、真挚的情感。再如农事诗,在客观反映农业生产、农夫生活的同时也抒发了农奴们的愉悦、哀怨和不满。《诗经》作品由于承载有这些丰富的情感内容,使其自身具有了浓郁的情感教育功能,千百年后的读者,在读《诗经》作品时,不仅能了解到当时百姓生存与生活的状况,而且能真切感受到他们的欢乐、不幸和痛苦。

就散文而言,《春秋》以一字寓褒贬,在谨严的措辞中表现作者的爱憎,开后世史传文学在史著中灌注强烈感彩的先河。《老子》散文在哲学表述中体现了作者强烈的自我意识和愤世嫉俗的情感,因而奠定了先秦说理散文注重情感的基本特征。之后《孟子》散文,在论述自我的理想、坚定的信念时,总是激昂慷慨,深情无限;《庄子》散文更是多情,或苦闷,或愤怒;或孤独;或悲哀乃至悲凉,清代胡文英就说过:“庄子最是深情。”《庄子》散文因之成为先秦散文中文学性最强与艺术成就最高的作品,并为后世所称道。先秦散文也因其强烈的情感色彩承载上浓郁的情感教育功能。

(四)审美教育功能

尽管先秦诸子百家典籍中的“文学”,实际上只是泛指文化学术的,但在追求至真、至善、至情、至理、至性的文学内容时,从来也未排斥其中“会集众彩以成锦绣,合集众字以成辞义”这种文彩错画之美所体现的形式美。孔子就曾说:“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论语・颜渊》)“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又说:“言以足志,文以足信”,“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信,辞欲巧”(《礼记・表记》)等等,都主张质文并茂,质文并美。故先秦文学无论是质还是文,普遍都蕴涵着美的无穷魅力。

就“文”而言,包括语言美、结构美、修辞美、风格美。从语言来看,《尚书》估屈聱牙,《春秋》凝练含蓄,《左传》委婉典美,《国语》平实自然,《战国策》辩丽横肆,不一而足;从结构来看,《诗经》回环往复、舒卷徐缓,《离骚》长短自由、新鲜生动,《庄子》恣肆、跌宕跳跃,《孟子》大气磅礴、严谨细密,《荀子》意脉贯通、条达舒畅,给人以无尽的艺术享受;从修辞来看,《诗经》《离骚》的比兴,《庄子》的夸张,《孟子》的譬喻,《荀子》的层递……收到化平凡为神奇的美学效果;从风格来看,《诗经》朴素自然而温柔敦厚,《离骚》瑰丽哀婉而悲壮蕴藉,《孟子》刚正不阿而气势浩然,《庄子》奇丽诡谲而飘逸逍遥等等。

就“质”而言,包括形象美、人物美、哲理美、意境美、情感美、思想美、文化美等等。美的形象、美的人物,如神话中的英雄,《离骚》中的抒情主人公;美的情感、美的思想,如儒家散文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道家散文中无功、无名、无己的自由品格;美的哲理,如《孟子》中的“五十步笑百步”的譬喻,《庄子》中的庄周梦蝶的人生;美的意境,如《诗经・蒹葭》凄迷恍惚、耐人寻味之境,《离骚》飘逸深邃之境,《庄子》瑰玮诡之境;美的文化,如神话中的图腾文化,《诗经》中的民俗文化,《左传》中的礼节文化……总之,先秦文学中蕴涵着丰富的美的因素,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从而也就承载了强烈的审美教育功能。

三、先秦文学教育功能实现的途径

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主要通过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等途径来实现。

三代学校教育已具有丰富的内容,其中诗、书、礼、乐是重点。据《礼记・王制》记载:“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王大子、王子、群后之大子、公卿大夫、元土之适子,国之峻选,皆造焉。”之后,学校教育有官学和私学之分。就官学而言,周代有中央王朝和诸侯办的国学以及地方办的乡学,都以传授儒学经典为业,以诗、书、礼、乐、射、数等为教学内容,学生通过受业最后走向仕途。春秋战国时,私学兴盛,孔子、孟子等都曾私人聚徒讲学。孔子收集、整理、删定“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作为教材。其中《诗经》成为孔子最好的宣扬和实现修身养性、治国经邦之道的教材。家庭教育,也是文学教育功能实现的一条重要途径。孔子教育儿子孔鲤学“礼”时,曾多次训诫儿子要学《诗》,他说:“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将《诗经》作为家庭教育的重要读本,通过对《诗经》的教授学习,达到其政治、道德等教育目的。可以说,先秦文学的政治、道德等功利性教育功能,主要就是通过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来实现的。

另外,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还可以通过大众的文学传播与接受如观乐、赋诗等方式,在乐舞、外交等活动中自觉不自觉地得以实现。这是先秦文学

教育功能实现的最普遍的一条途径。先秦的各个阶层,常常通过这种社会教育的途径接受文学的教育。如《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载“季札观乐”的史实,因为诗、乐不分,因而季札观乐也就包含了观诗。当季札听了《郑》乐,评论说:“美哉,其细己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听了《陈》乐,评论说:“国无主,其能久乎?”听了《齐》乐,评论说:“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在观的过程中,季札一方面获得的是蕴涵在作品中的可以鉴往知来、有助于政治修明和风俗净化的社会政治道德等教育,另一方面,获得的是蕴涵在作品中的情感与审美教育。又如《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记载郑国子展等七位大夫在郑国国君为晋国大夫赵文子举行的外交宴会上赋诗言志的例子,子展等七位大夫采用赋《诗》的方式委婉曲折地表达了他们对来宾的情感和态度,在接受、领悟《诗》所蕴涵的思想意蕴的同时,还对诗歌原作进行了创造和发挥,这是春秋时期盛行的一种偏于实际应用的文学接受方式,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通过这一方式得以发挥与实现。

四、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特点

首先,先秦文学教育功能观的意识非常强烈,先秦文人、文学创作与文学接受或鉴赏都相当注重文学的教育功能价值,从而奠定了中国文学教育功能观的基础。

其次,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内容丰富而复杂。先秦文学一方面是文史哲不分,另一方面是诗乐舞结合,先秦文学与政治、社会、文化的关系至为密切,先秦的文学教育实际就是社会政治文化的教育,很难独立存在。

再次,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主要通过乐舞、外交等社会活动,在侧重鉴赏(观乐)与实践(赋诗)中得以实现。并在文学教育的过程中重视对文学作品的创造性接受,从而开创了包括培养人文精神和创新能力在内的语文文学教育传统。

最后,从先秦文学教育功能内容的体现来看,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价值取向包括政治道德等功利性价值和情感等审美性价值两个主要方面。功利性价值取向关注文学教育的有用和无用,这种价值取向是社会赋予的。审美性价值取向不是外部强加的,而是文学教育内部所蕴涵的,是自主建立的。文学教育只有达到功利性价值与审美性价值相融合时,才能实现其真正的教育功能与价值。但是,先秦时期的人们对文学的情感、审美的价值把握,是完全建立在对文学的政治道德等功利价值的评判的基础上的,审美性的功能价值往往附庸于功利价值之中,所以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具有明显而强烈的附庸性特色。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14篇

[关键词]学术史;先秦杂家;存在

在学术史上,先秦杂家到底存在与否?是一个到现在还未解决的问题。由于对“杂”及“杂家”认识上的偏见,秦汉以降的历代学者对先秦杂家鲜有研究且一味贬斥,发展到明清时期,甚至直接将杂家作为容纳儒家正统学术之外其他学派和异端学说的皮囊了。二十世纪初,在新文化运动的推动下,诸子学再度兴起,一大批大师级的学者对先秦杂家均有论及,诸如章太炎、蒋伯潜、罗根泽、吕思勉、郭沫若、侯外庐、冯友兰、钱穆、任继愈等,在结论上分歧也很大,但这可能给我们继续的研究探索以新的启示和鼓舞。笔者通过读博期间以及近几年的研究探索,认为先秦时期从宏观意义上来看,杂家学派是存在的。而不是像某些学者那样,认为先秦除了“儒、墨显学”和道家之外再无学派。笔者认为,先秦杂家有自己的学术宗旨、理论方法、思想体系、代表作品及学术传承,因此,杂家在先秦是成其为一个学派的。

一 先秦杂家的学术宗旨

一些学者否定先秦有杂家学派存在的一条主要理由就是,杂家没有学术宗旨。侯外庐先生说:“《吕氏春秋》因为它是‘调和折衷’的缘故,所以任何一说都没有彻底”,即不主任何一家,也暗指没有学术主旨。冯友兰先生认为:“《汉书·艺文志》他们所说的‘荡者为之’,其实就是杂家的本质。杂家要兼儒、墨,合名、法,而没有一个自己的中心思想,这就是‘无所归心’”而钱玄同在《中国学术论文集要》中更是说的很明白:“杂家之书,传于今者有《吕氏春秋》及《淮南子》,二书皆成于众人之手,盖集合百家之说,初无宗旨可言。”那么,先秦杂家真是没有自己的学术宗旨吗?笔者以为不然,此点值得商榷。自从《汉书·艺文志》在书中始列“杂家”于诸子百家之属,并著录杂家著作二十种四百零三篇于其中之后,《隋书·经籍志》也列“杂家”著作于其中,著录杂家著作九十七部二千七百二十卷之多。《汉书》和《隋书》如同司马炎在《论六家之要旨》中将先秦诸子分为阴阳、儒、墨、名、法、道德六家一样,将先秦诸子分为“九流十家”,并且也将各家的学术从渊源、旨归等方面予以界定和评述。《汉书·艺文志》说:

杂家者流,盖出于议官。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此其所长也。及荡者为之,则漫羡而无所归心。

《隋书·经籍志》说:

杂者,兼儒、墨之道,通众家之意,以见王者之化,无所不冠者也。古者司史历记前言往行,祸福存亡之道。然则杂者,盖出史官之职也。放者为之,不求其本,材少而多学,言非而博,是以杂错漫羡,而无所指归。

其实,在《汉书》和《隋书》里面,他们都讲到了杂家的学术宗旨,《汉书》说杂家的宗旨是“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此其所长也”,《隋书》说杂家之书均以“古者司史历记前言往行,祸福存亡之道”为主旨。对于《汉书》中有关杂家宗旨的解释,吕思勉认为:“诸子之学,除道家为君人南面之术,不名一长外,余皆各有所长;犹人身百骸,阙一不可;故曰知国体之有此。杂家兼容而并包之,可谓能揽治法之全。所以异于道家者,驱策众家,亦自成为一种学术。”,即探讨“治法”的“王治”之道才是杂家的宗旨。根据司马迁著作《史记》之目的“通古今之变”,是为了以史为鉴,吸取历史的经验和教训,服务于现实政治。《隋书》说杂家之书的主旨是“古者司史历记前言往行,祸福存亡之道”,其实也就是以史资政的“王治”精神。近人张琦翔也说:“杂家者,杂取众说而能自立宗旨,杂而能成家也,此所谓杂即调和意义。调和并非凑合,亦非混合中和,兼揉众长,舍去其短,免去矛盾,融合为一,此之谓调和,杂家之意以大矣。”

先秦杂家之所以以“王治”作为融合百家思想的学术宗旨,主要原因在于现实的政治形势和政治需要。战国中期以后,天下一统的趋势越来越清晰,为了适应封建社会走向统一的形势及前所未有的政治需要,学术和文化上也形成了融合的潮流,黄老道家和杂家正是其显著的代表。因此,侯外庐先生说杂家“颇倾向于统一思想的路数”,笔者以为杂家以思想学术的“统一”应对政治的“统一”,这正是它们的“路数”;其次,从学术发展规律来看,诸子之学皆为“道之一端”各有短长,从争鸣中都发现了各自学术上的不足,学术从分到合、主动或被动地融合,也是学术发展的规律和方向;其三,各学派及其学者的历史使命感,让他们要设计出未来大一统社会和国家的思想与文化,以利于统治,同时他们也想让本学派或自己的思想在未来国家社会中占据有利地位。至于冯友兰先生认为的“放者为之”就是杂家的本质,并以此证明杂家“无所归心”就是没有主旨,笔者不敢苟同。其实,在《汉书》和《隋书》中所说的“荡者”和“放者”,是就那些浮学之辈,而不是真正的杂家,是班固、魏徵等对他们进行批判而言的。

当代一些学者,如任继愈、熊铁基、陈丽桂(台湾)等,将秦汉杂家著作《吕氏春秋》和《淮南子》称为“新道家”,他们认为以上两书不是没有思想主旨,而是认为它们的主旨是“道法”,并从汉代高诱的《吕》书注疏起。笔者以为,混淆杂家和道家为一的历史根源,在《汉书·艺文志》对道家的评述和《隋书,经籍志》对杂家的界定中,《汉书》说道家:

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也。合于尧之克攘,《易》之??椋?磺??囊妫?似渌?ひ病<胺耪呶???蛴??ダ裱В?嫫?室澹?欢廊吻逍榭梢晕?巍

《隋书》也说杂家:“古者司史历记前言往行,祸福存亡之道。然则杂者,盖出史官之职也”。从学术渊源和学术宗旨上,似乎《隋书》的杂家在向《汉书》的道家看齐,而《汉书》说杂家是“出于议宫”,《汉书》和《隋书》有关杂家的学术渊源上好像是矛盾了。笔者以为,从学术渊源上来说,诸子百家皆为周代“礼乐”文化的新芽和硕果,按班固的说法,诸子“九流十家”似乎都能对应周代的一种官职,实际上无论是“史官”也好,“议官”也好,他们都是周之文官,都传承“礼乐”文化并予以批判创新。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章太炎、刘师培宣扬“诸子出于王官论”和“九流学术皆源于史”,一时之间众多治诸子学的学者多从其说。胡适则针锋相对地提出“诸子不出于王官论”,并以同名撰文论证“以为诸子之学起于救世之弊,应时而兴”。在学术渊源的论述上,班固可能失之于极端,章、刘、胡等人可能失之于偏颇。杂家和黄老道家既源于“礼乐”文化,在学术宗旨上也有着“救世之弊”的考量。杂家在学术宗旨上和黄老道家是有相似之处,但是无论在《史记·太史公自序》“论六家之要旨”中,还是《汉书·艺文志》的补述里,黄老道家和杂家还是有明显的不同的。

二 先秦杂家的理论方法

战国中期以后,百家后学的发展有两个主题,一是由“争鸣”走向融合,一是从理论的阐述到与现实政治的结合。因此,各家在理论方法上亦表现出汲取他家思想和政治实用主义的色彩。李泽厚说:“自战国晚期起,它们在长久相互抵制、颉抗和论辩中,出现了相互吸收、融合的新趋势。从荀子到《吕氏春秋》,再到《淮南鸿烈》和《春秋繁露》,这种情况非常明显。旁及《文子》、《鹞冠子》、陆贾、贾谊以及地下发现的《经法》等等,无不在各种不同的程度或不同角度上表现出这一综合趋向。”这种思想学术的综合是学术思想本身发展规律的表现,存在着多种形态,“有同一学派内部不同分支思想的综合,有企图兼取百家构筑新思想体系的综合,有主于一家吸取它家思想成分的综合,有某专门领域学术思想的综合。”同一学派内部不同分支思想的综合,比如儒家的《礼记》与《易传》,弥合了儒家后学中“主内派”(注重“仁”的品德的修养)与“主外派”(注重“礼”的社会功用)之间的纷争;主于一家吸取它家思想成分的综合,有儒家的《荀子》和法家的《韩非子》;专门领域学术思想的综合,《鬼谷子》、《墨经》等可以归为这一类;企图兼取百家构筑新思想体系的综合,战国中后期的黄老道家是其代表,黄老道家的《文子》、《黄老帛书》等著作可资证明。而比黄老道家更为晚出并在其基础上有了进一步推进的则是先秦杂家。吕思勉先生将杂家称为“此后世所谓通学者之先驱也。”

百家后学在战国中期之后都有向关注现实政治方面转化的倾向,转变最大的可能要算先秦道家了,先秦道家从“绝圣弃智”、“无为”、“小国寡民”的政治思想,慢慢转化为“无为而无不为”、以“道法”为主“君人南面”的黄老之学。因此,高正说:“黄老之学是中国古代的法哲学,是先秦道家的殿军。它的产生标志着由老子开创的道家,已走向了为现实政治服务的道路。黄老帛书正是为曾经有资格与秦并称东西帝的田齐来制造统一天下理论的作品。或许它还是激发吕不韦编撰《吕氏春秋》的原因之一呢。”

有学者认为,黄老道家是先秦子学向汉代学术转换,知识与思想转换的主要载体,并且将杂家《吕氏春秋》和汉初《淮南子》均作为道家作品的经典。笔者认为,黄老道家和先秦杂家它们都汲取了百家的思想,在秦汉之际学术思想文化的转型过程中,它们都充当了知识与思想的主要载体。我们将《汉书》和《隋书》有关杂家理论方法的论述与《史记?太史公自序》之“论六家之要旨”中有关道家的比较,也许可以发现引起混淆的最初根源。“论六家之要旨”中说:“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学界公论《汉书》、《隋书》、《史记》中所言“道家”皆为黄老道家,并非先秦原始道家。三书中,《汉书》说杂家是“兼儒、墨,合名、法”,《隋书》在界定杂家之时说:“杂者,兼儒、墨之道,通众家之意”,而《史记》在阐述道家之语中则有“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言辞略有不同,但意思一致。这说明杂家和黄老道家在理论方法上都企图兼采诸子、融合百家。笔者认为,这种理论方法上的相似性,就是历代学者将杂家认作是“折衷”、“调和”、“综合”以及将杂家著作与黄老道家著作混淆的原因之一。笔者通过研究发现,杂家与黄老道家在理论方法上是有一定的学术渊源关系的,杂家不仅汲取了黄老的思想,而且在理论方法上受到了黄老的影响。目前学界多认为,黄老道家是以“道、法”为主的思想体系,关于杂家则争议很大,实际上在理论方法上杂家真的是“学无所主”,对百家思想只是按照政治实用主义的“王治”为主旨去汲取。但黄老道家的产生比杂家早,先秦杂家的作品和代表人物最早不会早于战国中期。金德建先生认为:“尸佼年代较早,开创杂家学派。《广泽篇》的说明宗旨,树义如此明确;足为后来的杂家视为准则。”战国齐之稷下学宫为黄老重镇,其对先秦杂家的产生和发展发挥了重要的影响。

三 先秦杂家的思想体系

先秦杂家思想是融合诸子百家的思想而成的,要容纳如此庞杂的思想内容,不建立庞大的思想框架是不可能的。杂家诸子中,从最早的《尸子》到最晚的《尉缭子》,都试图建立起兼容并包的思想体系,以期“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于一体,将诸子百家的思想尽数囊括。那么,杂家是怎么来构建其理论框架的呢?

笔者以为,先秦杂家是通过阴阳五行和“天、地、人”一体的观念和思维模式来建立起庞大理论体系的。这从《管子》、《吕氏春秋》和汉代杂家著作《淮南子》中,可以发现这种思维方式的运用。这两种思想观念和思维模式本身是否具有系统性呢,如果有的话,其本身的系统又是如何形成的?其实,阴阳五行和“天、地、人一体”本来就是中国先秦时期两种系统论的观念和思维方式。葛瑞汉把这叫着关联思维。他说:“中国传统上从未发现关联体系建构的替代物,关联体系建构使中世纪与后伽利略科学(post-galilean science)区别开来。因果思维替代关联思维的偶然的插曲后期墨家像西方前现代的插曲一样稍纵即逝”关联思维是一种联想性的不能以科学验证的思维方式,有时甚至是充满了荒谬的幻想,一般产生并盛行于科学和思维均不发达的古代,例如中国近代以前和西方的中世纪及其以前都是以关联思维为主,而因果思维是建立在科学实证基础之上的思维方式,它是现代科学的根基。先秦时期的阴阳五行和“天、地、人”一体思维模式就是典型的关联思维方式。“阴”、“阳”、“金”、“木”、“水”、“火”、“土”,彼此之间原来也许根本没有什么重要联系,但是古代的思想家们通过性质的对立、相生与相克等等关系的组合,人为地将它们组织成一个系统,来解释自然和社会,就形成了阴阳五行关联的思维方式和思想观念。“天、地、人”一体也是一种系统的关联维方式,天、地、人在自然界中原本只有物质上的联系,在哲学上也只有自然规律上的联系,先秦思想家们用关联的思维方式将其联系起来构成一个整体体系。天、地、人既相互联系又相互作用,天和地相配“化生万物”(包括人),这是宇宙论方面的三位一体;天和人相配,人效法天道以从事(事就是人事政治,属于地道方面的),形成“天人感应”的思想,也是三位一体的。这在道家、杂家及诸子一些学派的思想中屡见不鲜。因此,“天、地、人”的观念与‘阴阳’、‘气’、‘道’等一样是中国民族普遍承认和应用的共同观念,……是整个中国民族共同具有的一种普遍的思想观念和思维方式,显示出浓厚的东方独具的系统精神。

那么,这两种思想观念和思维模式是如何被先秦杂家用来搭建他们的理论框架,构筑他们的思想体系的呢?在此,仅以先秦杂家的代表作《吕氏春秋》为例予以阐述。吕艺先生在其《论(吕氏春秋)的结构体系》一文指出,吕书是三个结构体系之结合。他说吕书的总体结构:“(根)据‘是法天地’以行人事的基本思想来设计,这与其思想体系的主导倾向正相表里。在这样的总体结构下,十二纪,六论和八览分别依照‘上揆之天,下验之地,中审之人’的方法论三要素,构建成三个既相联系,又相区别的结构系统。三者联系的枢纽,在于天道、地理、人纪相通,揆天验地最终都落实于人事……十二纪按‘天日顺’的规律安排人事,六论则按‘地曰固’的特性广加推绎;至于八览,则按‘人曰信’的要求,参照《洪范》‘五事’分门别类地论述人事行为规范……”从而使吕书无论是在结构上还是在思想上都显得很有系统性。洪家义先生撰《论(吕氏春秋)的性质》一文,他说:“《吕氏春秋》是以天、地、人和阴阳、五行两种模式建构起来的。天、地、人好比一片大屋顶,阴阳、五行好比梁柱,二者结合,构建了一座理论大厦。前者体现了篇章的整齐部勒上,后者主要体现在《十二纪》和《应同》、《召类》等篇中。这座大厦既有天、地、人的和谐统一,又有阴阳、五行的互相联系和互相制约。”因此,牟钟鉴先生说:“《吕氏春秋》确实能够自立体系,自成一家”《吕》书在编排结构上有两大特色:一是靠集体力量按预定计划写成,事先定好门类、子目,这种有主编、统一计划、统一体例而集体完成的理论著作是中国思想史的首部;二是处处构成体系,具系统性完整性。

四 先秦杂家的代表作及学术的传承

根据《汉书·艺文志》杂家之属所列著作,先秦时期的杂家著作共有七种,包括孔甲《盘盂》二十六篇、《大禹》三十七篇、《伍子胥》八篇、《子晚子》三十五篇、《由余》三篇、《尉缭》二十九篇、《尸子》二十篇、《吕氏春秋》二十六篇。其余十四种为汉代著作,最显名的就是《淮南子》。而在《隋书,经籍志》里,共录有先秦时期的杂家著作3部,即《尉缭子》五卷梁并录六卷,《尸子》二十卷、目一卷梁十九卷,《吕氏春秋》二十六卷。由于年代久远,先秦时期的许多典籍都已佚失,先秦杂家也不例外。目前所能见到比较完整的就是《吕氏春秋》了,杂家《尉缭子》、《尸子》只是后世学者辑佚的残篇断章,或者是发现的一些残简可资研究了。这几本著作的学派归属,目前在学术界虽然还有争议,但笔者认为将其归为杂家更符合历史实际,而且从上文所述杂家的宗旨、理论方法、思想体系的特征等去分析,它们是具有杂家的共性的。

除此之外,在近几年的研究中,笔者还经过考证认为,先秦的《尹文子》、《管子》、《鹞冠子》和汉代的《淮南子》按照笔者以上对杂家新的界定,都应该是属于先秦杂家的著作(考证略去)。而且笔者的考证和研究,在某种程度上与一些专家大学者的论断不谋而合。例如:吕思勉先生说:“管子,汉志隶之道家,隋志隶之法家,然实成于无意中之杂家。”牟钟鉴先生认为,先秦杂家的发展演变又一个历史的线索,而且,先秦杂家和汉代杂家从《管子》、《吕氏春秋》到《淮南子》有一个传承的线索,在这里笔者引述其原文,并深表赞同:

第一次在齐国的稷下学宫,那里既有齐国自身深厚的文化传统,又集合了各诸侯国众多人材,成为全国性学术中心。于是形成《管子》一书,其作者非一人,其内容极广博。有对老庄哲学的“道”与“无为”的发挥,有对儒家礼乐仁义的论述,有对法家重法任刑的说明,有阴阳家的四时与五行相配的思想。书的编纂者欲将儒、法、道、阴阳几家学说相结合的企图是明白无疑的。由于成书不在一时,又无权威学者主持,且是初次尝试,造成《管子》一书的驳杂。

第二次在战国末年的秦国,统一全国的前夕,吕不韦招揽各国学者,形成一个重要的学术活动中心,于是产生出《吕氏春秋》一书。该书博采诸子之长,兼有道、儒、阴阳、法、墨各家思想。作者的指导思想更加明确,就是要全面总结先秦百家之学,造就统一的理论体系。

第三次在西汉前期的淮南,刘安好文学之士,招收各地学者数千人,形成当时最大的学术中心,于是有《淮南子》出现。

以上三部分都是适应封建社会走向统一的总形势,努力推动文化走向统一。三部书都可称之为综合家著作,它们对先秦文化的总结,一次比一次更深刻更条理。如果说《管子》一书内容较为散乱(当然也有自己的倾向性),《吕氏春秋》就已经初步有了自己的体系,《淮南子》作了进一步的精雕细刻。三者一个继承一个,都有保存先秦文化之功。

先秦文化论文范文第15篇

[关键词]先秦文学;教育功能;功利性;审美性;文学教育

先秦文学指中国从远古到秦始皇统一全国之前的文学,它是中国文学的源头。中国文学的各种体裁在此时期几乎都已孕育。散文可以追溯到甲骨文辞;诗歌可以追溯到《诗经》《楚辞》;小说可以追溯到神话传说、《左传》等历史散文;辞赋可以追溯到《楚辞》。作为中国文学源头的先秦文学,不仅具有强烈的教育功能意识,并在政治、道德、情感和审美等方面体现出浓郁的教育功能。对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研究与分析,可为当代文学教育教学提供有益的借鉴。

一、先秦文学教育功能意识的凸现

先秦文人与先秦文学作品普遍具有强烈的文学教育功能意识。

孔子是先秦第一位对文学教育功能作出重要论述的教育理论与实践家,他说:“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孔子把诗的教育作用归为兴、观、群、怨、事父、事君、多识七个方面,涉及文学的政治、审美、认识等方面的教育功能,奠定了儒家文学功利性教育功能价值论的基础。与儒家相对,道家对文学的功利性教育功能采取否定态度,老子认为“五色”、“五音”等声色之美对人无益。庄子认为“五色”、“五声”、“五臭”、“五味”、“五趣”使人“失性”,“此五者,皆生之害也”(《庄子·天地》),从而提出了“自适其适”说与“灭文章,散五采”之说,在批判文学功利性教育功能的同时,开启了后世文学审美教育功能价值论的先河。可见,尽管儒道文人对文学教育所强调的功能价值侧重点不同,但他们都不否认文学具有一定的教育功能。

在先秦文学作品中,《诗经》中的一些诗歌提到“为刺”、“大谏”、“以为其心”等创作动机,已包含了文学教育功能价值论的思想萌芽。《国语·楚语上》记载春秋时楚国贤大夫申叔时谈教育太子的方法和内容:“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导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于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这更是将历史、礼乐、政治等教育功能与文学教育功能融为一体,具有强烈的文学教育功能意识。

二、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体现

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内容,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政治教育功能

先秦文学的政治教育功能,指文学要为现实政治服务。首先表现为文学担当着与史书一样的重任,要反映社会现实,要褒善贬恶,要有益于教化。《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也是我国最早的富于现实主义精神的诗歌,表现出对现实的强烈关注,充满忧患意识和干预政治的热情。宋·李纲《湖海集序》这样评价《诗经》:“诗以风刺为主,故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小弁》之怨,所以笃亲亲之思,《鸱鸮》之贻,所以明君臣之义;《谷风》之刺,所以隆夫妇朋友之情,使遭变遇闵而泊然无心于其间,则父子、君臣、朋友、夫妇之道或几乎息矣。”鲜明地概括了《诗经》批评不良时政和过失,教育感化百姓的政治教育功能。《春秋》是我国现存的第一部编年体断代简史,其中鲜明地体现了孔子维护周礼,明王道,重人事,褒善贬恶的思想,所以孟子称“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孟子·滕文公下》);司马迁也说:“《春秋》之义行,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史记·孔子世家》),都强调《春秋》的政治教育功能价值。《庄子》散文是先秦说理散文中最具文学价值的作品,在丰富的寓言和奇崛的想象中,在诡谲的艺术形象和瑰丽的艺术境界中,也反映了他对现实社会的认识,充满了社会政治批判精神,洋溢着浓郁的政治教育色彩。屈原的《离骚》,是《楚辞》的代表性作品。《离骚》就是屈原根据楚国的政治现实和自己的不平遭遇,“发愤以抒情”而创作的一首政治抒情诗,具有强烈的针贬时政的政治教育功能。

先秦文学的政治教育功能其次表现为文学必须经世致用,“学而优则仕”,通过文学教育进入仕途。《尚书·尧典》要求以乐(诗)“教胄子”,孔子曾说:“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论语·阳货》)“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以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已体现了先秦文学的这种政治教育功能。

由此可见,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价值主要在于它可以满足某种政治教育需求或理想。由于先秦文学本身所承载的浓厚政治教育功能,使其奠定了中国文学关心社会政治与注重政治教育功能价值的传统。

(二)道德教育功能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记载:“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孔子继承了这一观点,他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又说:“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论语·宪问》)这里的“言”的含义包括了文学如诗歌在内。在一个人的道德功业和言辞、知识的关系上,先秦文人强调德行在先。这种观念直接影响了先秦文学的创作,从而使先秦文学承载上厚重的道德教育功能。如《国语》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国别史,其中有不少关于“忠、信、仁、义、智、勇、孝、惠”之类较为系统的品德观念的论述,“崇德”的倾向尤其引人注目。《论语》是一部记载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散文集,其中提倡的“克已复礼”“仁者爱人”的道德修养、“杀身以成仁”的道德追求、“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坚贞道德品质及安贫乐道的道德情怀,初步确立了儒家以“仁、义、礼”为核心的道德规范体系。《论语》之后,儒家的又一部散文集《孟子》,把孔子提倡的仁的道德追求发展为仁义,进而提出尽心、养性、诚心、寡欲等一系列道德修养方法,其中对“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的道德人格与“舍生取义”的道德操守的提倡,极大地激励了后代的志士仁人。而屈原《离骚》中所塑造的具有忠君爱国思想、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奋发自励、苏世独立人格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更是后世无数仁人志士为人处世、终生效仿的光辉榜样。可以说,先秦文学所承载的道德思想,为人们提供了巨大的道德精神食粮,并进而直接转化为历代志士仁人的豪迈气概,构筑起人生道德志趣品格的高尚目标。后世文人如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都显示出这些道德思想的巨大威力,先秦文学的道德教育功能,由此可见一斑。

(三)情感教育功能

《尚书·尧典》说:“诗言志,歌永声,声依永,律和声。”《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记赵文子对叔向说:“诗以言志。”《庄子·天下》篇说:“诗以道志。”《荀子·儒效》篇说:“诗言是其志也。”它们都指出诗具有抒发情志的作用,并在志与情间,特别强调诗歌是抒发人的思想情感的。这种观念在春秋战国时期普遍流行,不仅为儒家所接受,也为道家所接受。如庄子就强调文学真情的重要性,所谓:“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言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庄子·渔夫》)荀子也十分注重文学由情而发,以情感人的文学特质。他在《乐论》中说:“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足以感人之善心”、“其感人深”、“其化人也速”(《荀子·正名》)。先秦文学诗、乐不分,论乐的情感特质,实际即是诗歌与文学的情感特质。这一特质,使先秦文学承载了浓郁的情感教育功能。

就诗歌而言,《诗经》中的作品,有丰富复杂的内容和情感取向。如战争徭役诗,或颂记战功,叙写军威,洋溢着战胜侵略者的激越情感;或述征夫厌战,思妇闺怨,充满对战争的厌倦、对和平的向往以及诗人思乡自伤之情。又如情诗,《周南·关雎》《邶风·静女》《郑风·子矜》《秦风·蒹葭》《卫风·氓》《周南·桃夭》等等,广泛反映了那个时代男女爱情生活的幸福欢乐和挫折痛苦,充满坦诚、真挚的情感。再如农事诗,在客观反映农业生产、农夫生活的同时也抒发了农奴们的愉悦、哀怨和不满。《诗经》作品由于承载有这些丰富的情感内容,使其自身具有了浓郁的情感教育功能,千百年后的读者,在读《诗经》作品时,不仅能了解到当时百姓生存与生活的状况,而且能真切感受到他们的欢乐、不幸和痛苦。

就散文而言,《春秋》以一字寓褒贬,在谨严的措辞中表现作者的爱憎,开后世史传文学在史著中灌注强烈感情色彩的先河。《老子》散文在哲学表述中体现了作者强烈的自我意识和愤世嫉俗的情感,因而奠定了先秦说理散文注重情感的基本特征。之后《孟子》散文,在论述自我的理想、坚定的信念时,总是激昂慷慨,深情无限;《庄子》散文更是多情,或苦闷,或愤怒;或孤独;或悲哀乃至悲凉,清代胡文英就说过:“庄子最是深情。”《庄子》散文因之成为先秦散文中文学性最强与艺术成就最高的作品,并为后世所称道。先秦散文也因其强烈的情感色彩承载上浓郁的情感教育功能。

(四)审美教育功能

尽管先秦诸子百家典籍中的“文学”,实际上只是泛指文化学术的,但在追求至真、至善、至情、至理、至性的文学内容时,从来也未排斥其中“会集众彩以成锦绣,合集众字以成辞义”这种文彩错画之美所体现的形式美。孔子就曾说:“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论语·颜渊》)“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又说:“言以足志,文以足信”,“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情欲信,辞欲巧”(《礼记·表记》)等等,都主张质文并茂,质文并美。故先秦文学无论是质还是文,普遍都蕴涵着美的无穷魅力。

就“文”而言,包括语言美、结构美、修辞美、风格美。从语言来看,《尚书》估屈聱牙,《春秋》凝练含蓄,《左传》委婉典美,《国语》平实自然,《战国策》辩丽横肆,不一而足;从结构来看,《诗经》回环往复、舒卷徐缓,《离骚》长短自由、新鲜生动,《庄子》汪洋恣肆、跌宕跳跃,《孟子》大气磅礴、严谨细密,《荀子》意脉贯通、条达舒畅,给人以无尽的艺术享受;从修辞来看,《诗经》《离骚》的比兴,《庄子》的夸张,《孟子》的譬喻,《荀子》的层递……收到化平凡为神奇的美学效果;从风格来看,《诗经》朴素自然而温柔敦厚,《离骚》瑰丽哀婉而悲壮蕴藉,《孟子》刚正不阿而气势浩然,《庄子》奇丽诡谲而飘逸逍遥等等。

就“质”而言,包括形象美、人物美、哲理美、意境美、情感美、思想美、文化美等等。美的形象、美的人物,如神话中的英雄,《离骚》中的抒情主人公;美的情感、美的思想,如儒家散文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道家散文中无功、无名、无己的自由品格;美的哲理,如《孟子》中的“五十步笑百步”的譬喻,《庄子》中的庄周梦蝶的人生;美的意境,如《诗经·蒹葭》凄迷恍惚、耐人寻味之境,《离骚》飘逸深邃之境,《庄子》瑰玮諔诡之境;美的文化,如神话中的图腾文化,《诗经》中的民俗文化,《左传》中的礼节文化……总之,先秦文学中蕴涵着丰富的美的因素,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从而也就承载了强烈的审美教育功能。

三、先秦文学教育功能实现的途径

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主要通过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等途径来实现。

三代学校教育已具有丰富的内容,其中诗、书、礼、乐是重点。据《礼记·王制》记载:“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王大子、王子、群后之大子、公卿大夫、元土之适子,国之峻选,皆造焉。”之后,学校教育有官学和私学之分。就官学而言,周代有中央王朝和诸侯办的国学以及地方办的乡学,都以传授儒学经典为业,以诗、书、礼、乐、射、数等为教学内容,学生通过受业最后走向仕途。春秋战国时,私学兴盛,孔子、孟子等都曾私人聚徒讲学。孔子收集、整理、删定“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作为教材。其中《诗经》成为孔子最好的宣扬和实现修身养性、治国经邦之道的教材。家庭教育,也是文学教育功能实现的一条重要途径。孔子教育儿子孔鲤学“礼”时,曾多次训诫儿子要学《诗》,他说:“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将《诗经》作为家庭教育的重要读本,通过对《诗经》的教授学习,达到其政治、道德等教育目的。可以说,先秦文学的政治、道德等功利性教育功能,主要就是通过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来实现的。

另外,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还可以通过大众的文学传播与接受如观乐、赋诗等方式,在乐舞、外交等活动中自觉不自觉地得以实现。这是先秦文学教育功能实现的最普遍的一条途径。先秦的各个阶层,常常通过这种社会教育的途径接受文学的教育。如《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载“季札观乐”的史实,因为诗、乐不分,因而季札观乐也就包含了观诗。当季札听了《郑》乐,评论说:“美哉,其细己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听了《陈》乐,评论说:“国无主,其能久乎?”听了《齐》乐,评论说:“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在观的过程中,季札一方面获得的是蕴涵在作品中的可以鉴往知来、有助于政治修明和风俗净化的社会政治道德等教育,另一方面,获得的是蕴涵在作品中的情感与审美教育。又如《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记载郑国子展等七位大夫在郑国国君为晋国大夫赵文子举行的外交宴会上赋诗言志的例子,子展等七位大夫采用赋《诗》的方式委婉曲折地表达了他们对来宾的情感和态度,在接受、领悟《诗》所蕴涵的思想意蕴的同时,还对诗歌原作进行了创造和发挥,这是春秋时期盛行的一种偏于实际应用的文学接受方式,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通过这一方式得以发挥与实现。

四、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特点

首先,先秦文学教育功能观的意识非常强烈,先秦文人、文学创作与文学接受或鉴赏都相当注重文学的教育功能价值,从而奠定了中国文学教育功能观的基础。

其次,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内容丰富而复杂。先秦文学一方面是文史哲不分,另一方面是诗乐舞结合,先秦文学与政治、社会、文化的关系至为密切,先秦的文学教育实际就是社会政治文化的教育,很难独立存在。

再次,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主要通过乐舞、外交等社会活动,在侧重鉴赏(观乐)与实践(赋诗)中得以实现。并在文学教育的过程中重视对文学作品的创造性接受,从而开创了包括培养人文精神和创新能力在内的语文文学教育传统。

最后,从先秦文学教育功能内容的体现来看,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价值取向包括政治道德等功利性价值和情感等审美性价值两个主要方面。功利性价值取向关注文学教育的有用和无用,这种价值取向是社会赋予的。审美性价值取向不是外部强加的,而是文学教育内部所蕴涵的,是自主建立的。文学教育只有达到功利性价值与审美性价值相融合时,才能实现其真正的教育功能与价值。但是,先秦时期的人们对文学的情感、审美性功能的价值把握,是完全建立在对文学的政治道德等功利性功能价值的评判的基础上的,审美性的功能价值往往附庸于功利性功能价值之中,所以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具有明显而强烈的附庸性特色。